北境的风裹挟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
陈默站在雁门关城墙上,望着远处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篝火,手中攥着镇北侯的军报。
“胡骑主力已至百里外,明日必有一战。”
身后,苏沉正带着医学院的学生们熬制药汤,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在城头弥漫。
“陈大人。”
周闯快步走来。
“乌雅姑娘到了。”
关隘下的密林里,乌雅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三十余名牧农会骨干。
“陈大人!”
她快步上前,眼中闪着光。
“草原十八部并非铁板一块,乌苏部,巴尔虎部已暗中倒向我们。”
陈默眸光一凝:“可靠?”
乌雅重重点头。
“他们受够了金帐汗王的盘剥,只要边军进攻时放响三声火铳为号,这两部便会临阵倒戈。”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
“这是胡骑的布防图,金帐汗王的中军大帐在此处。”
陈默接过地图,指尖划过上面标注的路线,忽然抬头。
“乌雅,你亲自去探的?”
少女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
“我扮成卖马奶的丫头,在金帐大营转了三天呢!”
苏沉一把拽过她,掀起她袖口,手臂上赫然一道鞭痕。
“小伤!”
乌雅满不在乎地抽回手。
当夜,雁门关内灯火通明。
陈默将地图铺在沙盘上,镇北侯霍霆盯着布防图,眉头紧锁。
“两部倒戈虽是好事,但正面战场仍需硬碰硬。”
“未必。”
陈默指向地图西侧。
“此处是胡骑粮草大营,守军仅千人。”
霍霆眯起眼:“你想烧粮?”
“不。”
陈默轻笑。
“是让牧农会接管粮草。”
次日黎明,战鼓震天。
胡骑如黑潮般涌向雁门关,箭雨遮天蔽日。
城头上,边军火铳齐发,白烟弥漫。
就在两军胶着之际。
“碰!碰!碰!”
三声震天铳响从胡骑后方传来。
“三声铳子响!牧农起事喽!”
金帐汗王猛地回头,瞳孔骤缩,乌苏部的旗帜倒戈相向,直插中军。
“大汗!不好了!”
斥候狂奔而来。
“粮草大营被牧农会占了!”
战场瞬间大乱。
乌雅率领牧农会成员,骑着快马在胡骑后方穿梭。
他们高喊着“草场归牧民”,将缴获的粮食分发给底层胡人士兵。
“放下武器!牧农会分粮!”
饥饿的胡人士兵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扔下了弯刀。
金帐汗王在亲卫掩护下仓皇北逃,却在半路被一支奇兵截住。
月光下,萧景琰金甲红袍,横枪立马。
“汗王,本宫等你多时了!”
太子身后,三千靖安军火铳齐举。
汗王面如死灰。
“你……你不是在金陵……”
萧景琰大笑:“谁规定监国不能亲征?”
七日后,捷报传遍大昭。
“边军大捷,草原十八部归降!”
金陵城沸腾了。茶楼里说书人唾沫横飞。
“话说陈大人一计牧农攻心,胡骑十万大军顷刻瓦解……”
北境草原上,乌雅正带人重建牧农会。
新搭的帐篷前,立着一块木牌:
【草原第一牧民学堂】
萧景琰蹲在旁边,教孩子们用火铳空壳当拨浪鼓玩。
陈默望着这一幕,忽然对苏沉道:“医学院该开北境分院了。”
苏沉笑着点头:“正好,缺个副院长。”
她指了指乌雅。
……
曾经的金帐汗王庭如今已变成了一片工地。
牧民们扛着木材、砖石,在废墟上搭建新的屋舍。
中央广场上,一块巨大的木牌矗立,上面用汉文和胡文并排书写。
【草原议事堂】
乌雅站在高台上,手持铁皮喇叭,声音清亮。
“从今日起,草原十八部,每部推选两人入议事堂!大事共议,小事共决!”
台下,牧民们面面相觑。一个老牧民颤巍巍举手。
“丫头,这……这能行吗?”
乌雅还没回答,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吼。
“咋不行?
俺们牧农会分草场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干的?”
众人回头,发现是乌苏部的铁匠巴图。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牧农会成员,个个腰间别着《牧农会章程》的小册子。
与此同时,草原东部的一片草甸上,陈默和萧景琰正在勘测地形。
“这儿建大学。”
陈默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高地。
“背风向阳,近水源。”
太子挠头。
“老默,草原人能乐意读书?”
“不乐意?”
陈默轻笑,指向远处。
几个牧民孩子正围着一个医学院学生,好奇地摸着听诊器。
萧景琰咧嘴一笑。
“得,本宫这就调工匠来!”
一个多月后,草原上同时竖起两块牌子。
东边是“大昭皇家大学草原分院”,首期招收学生五十人,课程包括畜牧,医药,天文。
西边是“大昭职业技术学校草原分校”,教授打铁,织毯,兽医,课堂就设在帐篷里。
开学那天,乌雅亲自敲响铜锣。
第一个报名的是曾经的汗王亲卫队长。
“老子打了半辈子仗,”
他粗声粗气地说。
“现在想学医!”
金陵城,紫宸殿。
萧睿看着草原送来的奏报,忽然轻笑。
“严卿,当年你可想过有今日?”
严鸿抚须:“陛下,当年学校可没教兽医。”
皇帝大笑,提笔在奏章上批道:
“准。另赐史书全套,望草原学子知古今之变。”
草原的夜空下,乌雅坐在新建的学堂门口,给苏沉写信。
“苏姐姐,今日有个孩子问我:学好了兽医,能治汗王的头风病吗?
我说能,但得先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
孩子吓哭了。”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行。
“对了,那个亲卫队长学得不错,就是总把马当人治……”
月光洒在信纸上,远处传来牧民的歌声,悠长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