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药房里,苏沉正在碾药,药碾子碾得咯吱作响,像是要把什么人的骨头碾碎似的。
苏仪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封刚拆开的信,脸色微白。
“你……都知道了?”
苏沉头也不抬。
“你以后再咳血,死了别想进祖坟。”
苏仪一怔,随即苦笑。
“陛下连族谱都给你送来了?”
“不然呢?”
苏沉终于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让你继续瞒着,咳血咳到死?”
院外,萧景琰鬼鬼祟祟扒着窗缝偷看。
“老默!”
他压低声音拽陈默袖子。
“苏先生和苏沉……是兄妹?!”
陈默无奈。
“殿下,偷听不好。”
太子理直气壮。
“本宫是关心臣子!”
话音刚落,药房的门砰地打开,苏沉冷着脸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包药。
“殿下,您风寒药煎好了。”
“……本宫没病。”
“现在有了。”
书房里,苏仪看着面前黑漆漆的药碗,叹气。
“沉妹,你还在生气?”
苏沉抱臂站在一旁。
“我气什么?
气你丢下家族跑去南疆?
气你明明病得快死了还装没事人?
还是气你回京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跑东宫来当幕僚?”
苏仪被噎得无言以对,半晌才低声道:
“我有任务……”
“任务比命重要?”
苏沉冷笑。
“陛下让你去死你也去?”
苏仪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若陛下真让我去死,那我一定去。”
苏沉气得摔门而出。
院子里,陈默正和谢蘅核对账目。
苏沉大步走过来,把一叠药方拍在桌上。
“陈大人,从今日起,苏仪的药你盯着喝,少一顿,我断他一根肋骨。”
陈默他觉得苏仪可能躲不过去了。
谢蘅探头。
“苏姐姐,要不我帮忙?
我新学的奶茶煮黄连,保证他一口都漏不掉。”
苏沉认真考虑了一下:“可以。”
陈默为苏仪默哀了两秒。
当夜,苏仪被按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碗黑如墨汁的药,旁边还有谢蘅特供的黄连奶茶。
萧景琰蹲在旁边看热闹。
“苏先生,快喝!本宫赌你撑不过三口!”
苏仪深吸一口气,闭眼灌下药汤,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周闯同情地递上蜜饯。
“先生,苏神医说……明日开始,一日三顿。”
苏仪开始认真思考连夜逃回南疆的可能性。
夜深人静,苏沉独自坐在药房里,面前摊着那本族谱。
苏仪的名字旁边,朱笔批注着南疆暗使四个小字。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忽然听到门外一声轻咳。
“沉妹。”
苏仪倚在门边,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带着笑。
“我错了。”
苏沉别过脸。
“错哪了?”
“错在不该瞒你。”
他轻声道。
“但若重来一次,我还会去南疆。”
苏沉沉默良久,终于丢过去一包蜜饯。
“……吃药。”
《太子妃观察日记》更新:
“今日要事:
1. 苏氏兄妹相认,场面堪比黄连拌砒霜;
2. 太子殿下因偷听被灌风寒药,卧床半日;
3. 陈大人被迫成为监药官,表情如丧考妣;
4. 卢子安送来一车海鲜,声称是漕运特产——谢绝食用,疑似投毒。”
附注:明日尝试蜜饯炖黄连,菜谱来自太医院。”
月光如水,苏仪坐在廊下,看着苏沉在药房里忙碌的身影,轻轻笑了。
陈默路过,递给他一壶酒。
“苏先生,保重。”
苏仪仰头饮了一口,忽然道。
“陈大人,若有一日我……”
“没有那一日。”
陈默打断他。
“苏沉不会允许。”
苏仪怔了怔,大笑起来。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也惊动了药房里的苏沉。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捣药。
只是嘴角,微微弯了弯。
清晨,东宫药房飘出一股诡异的甜苦交织的气味。
谢蘅举着勺子,站在一口大锅前,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褐色的液体中翻滚着蜜枣和黄连根。
“《太医院验方》上说……”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子。
“甜苦相济,可平肝火。”
萧景琰扒着门框,瑟瑟发抖。
“爱妃,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谢蘅笑眯眯地舀起一勺。
“殿下,尝尝?”
太子转身就跑。
这场闹剧的终结者是赵贞吉。
老臣来东宫送奏折,刚进门就被谢蘅拦住。
“赵大人!您近日是不是头痛失眠?”
赵贞吉一愣。
“太子妃如何知晓?”
谢蘅二话不说,塞给他一碗蜜饯黄连汤。
赵贞吉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当场僵住。
三息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奇了!头不痛了!”
众人:“???”
苏沉默默翻开医书。
“……以毒攻毒,竟真有效?”
消息传开,东宫门槛差点被踏破。
礼部刘侍郎、工部王尚书,甚至翰林院的老学究们,纷纷来求“神汤”。
谢蘅一夜之间成了“杏林圣手”,《民报》都登出了专访:
《从同人写手到药膳大家:太子妃的跨界人生》
萧景琰看着报纸,忧心忡忡。
“老默,本宫以后是不是再也拦不住她下厨了?”
陈默看着厨房里冒出的黑烟,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场风波的意外受益者是卢子安。
他趁机把蜜饯黄连汤包装成漕运司特供养生茶,高价卖给罗斯使团。
“此乃大昭宫廷秘方!”
他一本正经地忽悠。
“一碗提神醒脑,两碗长生不老!”
罗斯使节喝完,苦得眼泪直流,却硬撑着竖起大拇指。
“好!够劲!”
苏仪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苏沉变本加厉地盯着他喝药,甚至发明了“药浴”“药熏”“药枕”……
“沉妹。”
苏仪苦着脸。
“我身上都快腌出药味了。”
苏沉冷笑。
“嫌苦?
行啊,把南疆的事交代清楚,我就给你换甜的。”
苏仪立刻闭嘴,乖乖灌下一碗苦药。
谢蘅的《观察日记》更新:
“今日成果:
1. 蜜饯黄连汤风靡朝堂,赵贞吉送来医国圣手匾额;
2. 卢子安靠卖假药赚了罗斯人三千两银子;
3. 苏仪兄长为躲避喝药,试图藏进太子衣柜,被苏沉当场抓获;
4. 陈大人默默在书房门口挂了谢绝药膳的牌子。”
附注:明日尝试黄连奶茶,配方由草原读者友情提供。”
夜深人静,苏仪悄悄推开药房的门。
月光下,苏沉伏在案头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本《南疆瘴气论》。
他轻轻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转身时,却看见案角摊开的笔记。
“苏仪,南咳血十二次,中毒三种……”
字迹工整,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页纸。
苏仪怔了怔,轻轻合上笔记。
窗外,一只夜莺轻啼,振翅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