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炸毛的小猫

宋亚轩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利和强装的镇定，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他甚至下意识地挺了挺单薄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警局……警局后勤部招人，网上有通知的！我收到面试通知了！” 他飞快地补充，努力将慌乱的眼神聚焦在对方帽檐下的那片阴影上，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

         刘耀文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眉头狠狠拧紧。他清晰地看到了宋亚轩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惶和强撑的倔强，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像极了炸毛又怕得要死的小猫。应聘文员？马哥知道这小祖宗胆子肥到敢深更半夜跑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面试”？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强烈的担忧猛地窜上心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一把掀掉帽子，揪着这小混蛋的领子把他塞回安全的地方。

         但理智死死压下了这股冲动。他此刻的身份是夜间巡逻的特警队员“林锋”，一个不该认识马嘉祺弟弟的普通警员。暴露身份，不仅会吓坏眼前这只炸毛的小猫，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危及“净夜行动”的布局。他搭在战术腰封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粗糙的尼龙布里。

       “应聘文员？” 刘耀文的声音刻意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质疑，像金属刮擦过粗粝的砂纸。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属于特警的、带着硝烟和汗渍气息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如同实质的墙壁挤压着宋亚轩的生存空间。“后勤部夜间面试？谁通知你的？通知函呢？”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宋亚轩临时编织的谎言，“这条巷子，是警局内部人员通道，非紧急公务严禁夜间通行。你在这里逗留，形迹可疑。”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宋亚轩紧绷的神经上。通知函？他哪有什么通知函！陈队下午在奶茶店只是隐晦地提了句“后门有时会开”，给了他一个模糊的勇气来源罢了。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卫衣内里的T恤，黏腻地贴在背上。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却绊在路缘不平的石块上，身体猛地一晃，差点失去平衡。那份假简历更是被他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按在胸前，仿佛能挡住对方穿透性的审视。

       “我……我……” 宋亚轩的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所有的预案在对方步步紧逼的质问下溃不成军。他张口结舌，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再直视那片帽檐下的黑暗。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哥哥暴怒的脸、警局冰冷的铁窗、甚至眼前这个男人可能随时掏出的手铐……可怕的想象在脑海里翻腾。完了，全完了！他绝望地想，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就在宋亚轩的心理防线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亚轩？轩宝？”

          一个清朗温和、带着点惊讶和恰到好处关心的声音，如同破开阴云的阳光，突然从巷口传来。

         宋亚轩和刘耀文同时猛地转头。

         巷口明亮的街灯下，张真源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色休闲裤，手里还拎着两个印着嘉嘉奶茶店Logo的打包袋，脸上带着刚发现熟人般的意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温润的轮廓，与巷子里剑拔弩张的冰冷气氛格格不入。

        “真是你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张真源快步走过来，动作自然地将一个打包袋塞到还有些发懵的宋亚轩手里，“喏，你的芋泥啵啵，忘拿了！贺儿说你走得急，让我给你送出来，没想到你拐这儿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埋怨又透着熟稔的亲昵，目光转向刘耀文时，立刻换上了礼貌又带着点普通人面对警员时本能的谨慎和客气，“这位警官，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宋亚轩，就住这附近。” 他指了指宋亚轩，又指了指巷口对面一片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公寓楼群，“他可能是……嗯，抄近路回家迷路了？这边巷子多，晚上光线又不好。”

         张真源的出现和那番自然流畅的说辞，瞬间打破了巷子里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对峙。他像个恰到好处出现的救场者，用最日常的理由——送杯奶茶、朋友迷路——将宋亚轩突兀的出现合理化，甚至巧妙地暗示了“附近居民”的身份，消解了“形迹可疑”的指控。那份被宋亚轩视若性命的假简历，在张真源塞过来的奶茶袋子的掩护下，瞬间显得无足轻重。

         宋亚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那杯温热的奶茶，冰凉的指尖接触到纸杯的热度，让他剧烈颤抖的身体稍微平复了一丝。他看向张真源，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依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刘耀文帽檐下的目光，在张真源出现的瞬间就变得极其锐利。他清晰地看到了张真源塞奶茶袋时，指关节极其隐蔽地在宋亚轩手臂外侧按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安抚和指令意味的动作。更让刘耀文心头警铃大作的是，张真源那句“我朋友，宋亚轩”。他怎么会知道阿宋的全名？在奶茶店，他们互相称呼的都是“轩轩”、“轩宝”这种昵称！除非……张真源认识马哥？或者，他根本就知道宋亚轩是谁？

         这个看似温润无害、突然出现的“朋友”，身上笼罩的迷雾比宋亚轩还要浓重。刘耀文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了张真源。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如同平静海面下暗流般的气息。这绝不是普通的奶茶店顾客。

        “迷路？” 刘耀文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但那股压迫感并未完全散去。他没有理会宋亚轩，目光锐利地钉在张真源脸上，“这条巷子通向警局内部区域，不是居民区通道。他刚才说，是来应聘文员的。” 他直接点破了宋亚轩之前的谎言，带着试探的锋芒。

         张真源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惊讶和无奈的笑容，他抬手揉了揉宋亚轩的头发，动作亲昵自然：“应聘？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没死心啊？” 他转向刘耀文，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歉意，“警官您别介意，这孩子……有点轴。他哥，就是马嘉祺，您可能不认识，管他管得特别严，死活不让他干这行。他这是不死心，想偷偷摸摸来试试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宋亚轩的眼神充满了“真拿你没办法”的包容，“傻不傻，这大晚上的，还跑后门来？就算面试，也得白天走正门递材料啊。你哥要是知道了……” 他故意没说完，但话里的担忧和“你哥会发飙”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不仅再次坐实了宋亚轩的身份，点明了他的动机，更巧妙地将他的行为归因于少年人的叛逆和“轴”，消解了其潜在的威胁性。同时，他再次提到了“马嘉祺”这个名字，语气熟稔，仿佛与马家关系匪浅。

         刘耀文藏在阴影下的眼神急剧闪烁。张真源对马家的了解程度，远超他的预料！这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他出现在这里的时机，精准得可怕，绝非偶然。是马哥安排的？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刘耀文脑中飞速权衡，犹豫着是继续深究还是暂时放行的瞬间——

       “滴——滴——滴——”

         他战术腰封侧袋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三声极其轻微、只有紧贴着才能听到的蜂鸣震动。这是来自指挥中心的最高优先级紧急呼叫，代表着有突发状况需要他立刻处理。

         时机掐得如此精准。

         刘耀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深深地看了张真源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对方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然后，他的视线扫过旁边还处于惊魂未定状态、紧紧抱着奶茶杯的宋亚轩。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用指关节在帽檐边缘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示意动作。

         接着，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子深处、警局后门的方向走去。高大挺拔的背影迅速融入昏暗的灯光和深沉的夜色里，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压迫感的骤然消失，让宋亚轩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被张真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胳膊。

         “吓死我了……” 宋亚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后背全是冷汗。

          张真源扶着他，目光却追随着刘耀文消失的方向，温润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凝重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