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飞飞酒店顶层的露台上，被粘稠的鲜血和刺耳的警报声拉扯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宋亚轩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怀里抱着马嘉祺迅速失温的身体。他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一片空白的茫然。林峰和张真源在血泊中拼命按压、止血、建立通道的嘶吼，刘耀文挣扎着爬起、扑向杀手湮灭后残留能量场的动作，严浩翔撞开扭曲防火门的巨响，贺峻霖压抑的啜泣……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
只有臂弯里的重量，那不断涌出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冰冷地提醒着他一个残酷到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事实：哥要死了。因为他。
“哥……” 干涩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破碎不堪。他徒劳地想用手去堵住那个狰狞的创口，可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染红了他颤抖的手指，也染红了他手腕上那条编织粗糙的彩色石子手链。冰冷的石头被温热的血浸透，那触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痉挛。
“建立体外循环！加压输血！快！！” 林峰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他沾满血的手稳如磐石，将一根粗大的导管精准地插入马嘉祺股动脉，连接上旁边助手迅速推来的、嗡嗡作响的体外循环机。暗红的血液被迅速抽离，经过机器氧合，又变成鲜红，被泵回马嘉祺冰冷的身体。刺目的生命监测仪屏幕上，那几乎拉成直线的心跳，在机器的强力驱动下，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这一下微弱的波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火星，瞬间点燃了宋亚轩空洞眼眸深处的一簇微光！
“哥！” 宋亚轩猛地一震，空茫的瞳孔骤然聚焦！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乎看不见的、代表着最后一丝生机的微小起伏，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顾一切的希望，瞬间攫住了他！
“救他！求求你们！救他！！” 宋亚轩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哀求着，他抱着马嘉祺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仿佛那是连接着哥哥生命的唯一纽带。他抬起头，沾满血泪的脸看向林峰，看向张真源，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绝望的依赖，如同幼兽在暴风雪中寻求庇护。
“闭嘴！别动他！” 林峰头也没抬，语气冰冷严厉如同训斥新兵，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复杂的操作和监测仪瞬息万变的参数上，“真源！加压袋！再快！血氧饱和度还在掉！”
张真源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按住加压输血袋，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滴落。他看着马嘉祺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宋亚轩那濒临崩溃、却又因那一丝心跳而燃起希望的眼神，巨大的痛苦和混乱几乎将他撕裂。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唯一能做的事——维持住那微弱的血流！
就在这时，丁程鑫缓缓走到了宋亚轩身边，蹲了下来。他没有去看惨烈的抢救场面，目光平静地落在宋亚轩那双被混乱、恐惧和微弱希望充斥的眼睛上。
“现在，” 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宋亚轩混乱的意识中激起清晰的涟漪，“你感受到‘羁绊’的重量了吗？”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宋亚轩，只是指向血泊中正在与死神拉锯的马嘉祺。
“那重量，不是枷锁，宋亚轩。” 丁程鑫的目光沉静如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那是锚。让你在成为‘刃’的虚无风暴中，不会彻底迷失的锚。”
“抓住它。” 丁程鑫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箴言，清晰地烙印在宋亚轩的意识里，“或者，和你哥一起，沉入永恒的黑暗。”
“锚……” 宋亚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眼，低头看着怀中马嘉祺苍白冰冷的脸，看着那微弱起伏的胸口，看着林峰沾满血的手在他胸口争分夺秒地操作。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属于“宋亚轩”的、纯粹的守护欲，如同熔岩般冲破了他精神废墟的冰层！
“哥……哥……” 他不再嘶吼，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注一掷的坚定。他不再试图徒劳地堵伤口，而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马嘉祺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沾满血的手，轻轻地、颤抖地，覆盖在马嘉祺冰凉的手背上。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混乱而微弱的力量，通过这冰冷的皮肤，传递过去。
“坚持住……哥……阿宋在……阿宋错了……你坚持住……” 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马嘉祺的手背上，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露台被撞开的紧急通道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严浩翔带着一群全副武装、抬着担架和更多急救设备的特勤队员冲了上来！他们动作迅捷而有序，训练有素地开始清理通道，铺设临时转移通路！
“担架！ECMO（体外膜肺氧合）准备！直接送顶层手术室！快！” 林峰看到支援，语速更快，眼神中的凝重没有丝毫放松。马嘉祺的情况太危急了，必须立刻进行更高级的生命支持和紧急手术！
特勤队员立刻将移动担架床推到马嘉祺身边。林峰和张真源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合力将马嘉祺的身体转移到担架床上。体外循环机的管子被迅速整理好，连接上更大型的移动ECMO设备，发出更强劲的嗡鸣。加压输血袋被接上新的血包。
“哥！” 宋亚轩怀里一空，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抓住担架床的边缘。
“别碍事！” 林峰厉声喝道，一把推开宋亚轩伸过来的手，眼神冰冷如刀，“想他活，就滚开！”
宋亚轩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冰冷沾血的地砖上。他看着林峰和张真源护着担架床，在特勤队员的簇拥下，如同一条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白色生命线，迅速消失在紧急通道的入口。那刺耳的警报声和ECMO的嗡鸣声也迅速远去。
露台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宋亚轩呆呆地坐在血泊里，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臂弯里空荡荡的冰冷，和地砖上那滩刺目的、属于哥哥的暗红，形成强烈的对比。巨大的失落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刚刚抓住的那点微弱的“锚”感，仿佛也随着担架床的远去而飘摇欲坠。
“他……会死吗？” 一个干涩的、带着巨大恐惧的声音从宋亚轩身后响起。
是刘耀文。他挣扎着从地上完全站起，脸上带着擦伤和淤青，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神复杂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宋亚轩。他亲眼看着马嘉祺为宋亚轩挡枪倒下，此刻看着宋亚轩这副样子，巨大的愤怒、悲伤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宋亚轩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他看着刘耀文，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质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父亲”的棋局？说他也只是被操控的棋子？说他也刚刚才明白“羁绊”的重量？在哥哥生死未卜的鲜血面前，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如果马哥有事……” 刘耀文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寒意，一步步逼近宋亚轩，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宋亚轩，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东西……我刘耀文发誓，穷尽此生，也必让你血债血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铁血意志。
宋亚轩仰着头，看着刘耀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巨大悲伤和绝望彻底击垮的脆弱。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宋亚轩身前。
是丁程鑫。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深色休闲装，脸色苍白，气息带着消耗后的虚弱，但站得笔直。他平静地迎上刘耀文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杀意的眼睛。
“文文，够了。” 丁程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嘉祺需要时间，需要最好的医疗。而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露台，又落回刘耀文脸上，“需要有人收拾残局，找出所有的‘清道夫’，确保不会再有下一次袭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依旧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的贺峻霖，和扶着她、眼神同样复杂的严浩翔。
“浩翔，带贺儿和真源先离开，去安全屋。这里交给后续处理小组。” 丁程鑫的指令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又看向被两名特勤队员扶起、依旧昏迷不醒的敖子逸，“子逸需要立刻治疗和严密保护，送他去和林峰汇合，贝贝那边也需要人。”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刘耀文身上，带着一丝深意：“文文，你跟我走。我们去手术室外面等。现在，只有我们能稳住局面。”
刘耀文死死盯着丁程鑫，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地上失魂落魄、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宋亚轩。胸中的怒火依旧翻腾，但丁程鑫那沉稳如山、条理清晰的安排，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他一部分失控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丁程鑫点点头，不再看地上的宋亚轩，转身对严浩翔使了个眼色。严浩翔会意，立刻扶着惊魂未定的贺峻霖，又招呼张真源，迅速跟着特勤队员撤离。
露台上，很快只剩下丁程鑫、刘耀文，以及依旧坐在血泊中、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宋亚轩。
丁程鑫走到宋亚轩面前，蹲下身。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伸出了手。
那只手，干净，修长，带着一种与这片血腥狼藉格格不入的沉静力量。
宋亚轩茫然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泪水纵横，空洞的眼神落在丁程鑫伸出的手上，又茫然地看向丁程鑫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等待。
“起来。” 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你哥的手术需要时间。而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亚轩手腕上那条被血浸透的彩色石子手链，“需要去面对你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剩下的东西。”
“面对……什么？” 宋亚轩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面对‘父亲’。” 丁程鑫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宋亚轩混乱的灵魂深处，“面对你挣脱控制后，他必然会降下的……真正的怒火。以及，面对你作为‘宋亚轩’，在这盘残局里，还能抓住什么。”
宋亚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挣脱控制的短暂清醒，换来的是哥哥的重伤垂死和“父亲”必然的雷霆之怒。前路一片黑暗。
他看着丁程鑫伸出的手，那只手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他又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哥哥鲜血的手，看着手腕上那条染血的、带着阳光记忆的石头手链。
冰冷的虚无，与滚烫的羁绊，在他灵魂深处再次激烈交锋。
最终，他沾满血污的、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寻求救赎般的脆弱，轻轻地、轻轻地搭在了丁程鑫干净的手掌上。
那触碰，冰冷而沉重。
丁程鑫的手掌坚定而有力，没有丝毫犹豫，稳稳地握住了宋亚轩沾血的手，将他从冰冷的血泊中拉了起来。
“走吧。” 丁程鑫的声音平静无波，“去手术室。去等你哥醒来。” 他拉着宋亚轩，转身走向紧急通道。
刘耀文看着丁程鑫拉着宋亚轩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沉默地跟了上去，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护卫，将两人笼罩在无形的警戒范围内。
三人沉默地走进紧急通道。身后，是露台的一片狼藉和刺目的血痕。前方，是未知的等待和更深的漩涡。
宋亚轩被丁程鑫拉着，踉跄地走着。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又看看丁程鑫握着他的那只干净的手。手腕上，那串染血的彩色石子手链，在昏暗的通道灯光下，折射出微弱而固执的光芒。
那光芒，冰冷，却又带着一丝……滚烫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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