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症监护室外

马嘉祺那双初醒的、布满茫然与脆弱焦点的眼睛，如同穿越风暴的灯塔光束，精准而沉重地落在走廊尽头那个濒临崩溃的身影上。那无声翕动的唇形“阿宋……别怕”像一道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宋亚轩混乱的灵魂上，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凝固了走廊里狂暴的杀意。

敖子逸指向宋亚轩的手僵在半空，赤红的双目中翻腾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父兄之语狠狠浇熄，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刘耀文挡在病床前的身体微微放松，但看向宋亚轩的眼神依旧冰冷警惕，只是那冰冷的底色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丁程鑫覆在马嘉祺手背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目光深邃如渊，在马嘉祺初醒的脆弱和宋亚轩濒临崩溃的混乱之间无声衡量。

宋亚轩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马嘉祺那句无声的“别怕”，像最锋利的矛和最柔软的盾同时刺入他冰封的核心。剧痛！撕裂般的剧痛！冰层下的暗流被这巨大的冲击彻底搅动、沸腾！他眼中的混乱风暴几乎要将他吞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的绝望呜咽，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一声滑开。

一个身影快步走了出来，打破了这濒临爆炸的死寂。

是张真源。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血污和灰尘的白色急救制服，只是外面匆忙套了一件深色的夹克，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沉凝锐利，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厚重的、边缘磨损的牛皮纸档案袋，袋口用特殊的加密火漆封着。

张真源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走廊里剑拔弩张的场面——暴怒僵立的敖子逸、警惕护持的刘耀文、沉静守护的丁程鑫、病床上虚弱苏醒却目光执着的马嘉祺、以及角落里那个濒临崩溃、浑身颤抖的宋亚轩。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了风暴的中心——丁程鑫和马嘉祺的病床。

“丁哥，马哥醒了？” 张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快速在马嘉祺脸上确认了一下，随即看向丁程鑫，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已传递了沉重的信息。

丁程鑫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张真源手中那个厚重的档案袋上，沉声问道：“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 张真源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将档案袋递向丁程鑫，“‘星火计划’，编号S-7，李天泽关联个案。原始档案。我们在西南边境一个废弃的、被标记为‘已销毁’的旧档案库里找到的。有人……或者说，‘父亲’，试图彻底抹掉它，但备份被意外封存在物理隔绝的深层保险柜里，逃过了电子清洗。”

“星火计划？S-7？” 敖子逸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档案袋，声音嘶哑，“和贝贝有关？那‘小宋老师’……”

“都在里面。” 张真源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他没有立刻将档案交给丁程鑫，而是目光转向了角落里几乎被巨大痛苦压垮的宋亚轩，眼神极其复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沉重。“轩轩，”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宋亚轩混乱的呜咽，“七年前，西南边境，木棉寨，‘星火’援助点。宋晨星。李天泽老师。你还记得吗？”

“宋……晨星……” 这个名字如同最古老的咒语，狠狠击中了宋亚轩混乱的核心！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真源，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被强行唤醒的、深埋骨髓的记忆碎片而剧烈收缩！冰封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无尽的痛苦和巨大的茫然！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音节：“木……棉……李……老师……不……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 张真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向前一步，目光穿透性地看着宋亚轩，“山体滑坡是天灾。档案里记录了，李天泽老师在灾难发生时，不顾自身安危，冲进即将倒塌的教室想要救你。他最后看到的，是房梁砸下来……他以为你死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但他不知道的是，你被另一个人带走了。那个把你从废墟里拖出来，抹去‘宋晨星’身份，把你锻造成‘宋亚轩’，植入控制信标，并将‘小宋老师’这个称呼变成悬在你和他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人——就是‘父亲’。”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走廊！

敖子逸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亚轩，又看向病房的方向，眼中的怒火被巨大的震惊和后怕取代。刘耀文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看向宋亚轩的眼神中，那冰冷的审视终于被一丝沉重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所取代——那是一个被命运玩弄、身不由己的受害者的影子。丁程鑫握着档案袋的手微微用力，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渊，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彻底串联。

宋亚轩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真源的话像一把钥匙，狠狠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被强行封锁的闸门！破碎的画面汹涌而出——倾盆的暴雨、摇晃的教室、惊恐的尖叫、轰然倒塌的房梁、刺骨的疼痛、黑暗中伸出的冰冷的手、还有……还有李天泽老师最后看向他那双充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睛……以及那个将他拖入无边黑暗的低语：“从今天起，你是宋亚轩……”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宋亚轩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巨大的痛苦、被尘封的记忆、被操控的愤怒、对李天泽的负罪感、对“父亲”刻骨的恨意……所有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彻底喷发！他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痛苦地蜷缩下去，周身的精神力场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如同即将崩溃的核反应堆！

“轩轩！稳住！” 张真源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进行安抚和压制！

“不好！” 丁程鑫眼神一凛！宋亚轩此刻的精神状态极度危险，一旦彻底失控，不仅自身难保，更可能通过那粒子信标，直接引爆李天泽脆弱的意识！他立刻将手中的档案袋塞给旁边的林峰，同时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精神力量瞬间扩散开，如同无形的巨网，试图笼罩住宋亚轩狂暴的精神力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病床上的马嘉祺，不知何时挣扎着抬起了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他极其虚弱，手指颤抖得厉害，却异常坚定地、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了蜷缩在地、痛苦嘶吼的宋亚轩！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唇语，而是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发出了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沉重父爱的声音：

“……带……他……回……家……”

“回家”两个字，如同最后的赦令，也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

即将彻底爆发的宋亚轩，身体猛地一僵！那狂暴的精神力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扼住！他布满血丝、充满混乱和痛苦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向病床上的马嘉祺。

丁程鑫和张真源的精神压制也瞬间停顿。

整个走廊，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马嘉祺那只虚弱却固执地指向宋亚轩的手，和他眼中那份沉重到足以承载一切黑暗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决定。

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