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溪水般静静流淌。黎云和高育良的联系，维系在那本黑色笔记本上。
她不再频繁发短信，而是把问题攒起来，工工整整写在笔记本里。
隔一两周，她会找个吴老师也在家的下午，带着写满问题的本子登门。
表面上是请教吴老师，实则更多时间是在书房里，对着高育良条理清晰的批注点头。
这天下午，黎云照例带着笔记本来到高家。吴老师正接一个重要电话，示意她先去书房。
黎云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高育良正站在窗边，背对着门，似乎在沉思。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感。
黎云脚步放轻，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扰。
高育良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缓缓转过身来：“来了？”声音平静无波。
“嗯，高书记。”黎云走近书桌，把笔记本放在他惯常批阅的位置，“又攒了些问题，麻烦您了。”
高育良踱步过来，在书桌后坐下，拿起笔记本翻开。他看得很快，指尖划过纸页。
黎云安静地站在桌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握着钢笔的手上。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这里，”他忽然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行字，“切入点可以更刁钻些。别总想着面面俱到。”
他抬眼看向黎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历史研究，有时候需要一点‘偏见’，才能刺破表象。”
黎云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连忙点头：“我明白了！谢谢高书记指点！”
她感觉自己像被看穿了某些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不够大胆的想法。
高育良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批注。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黎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线条冷峻，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她忽然想起上次留宿时，那个站在客厅窗边的沉默背影。
心里某个角落，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她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批注很快完成。高育良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
黎云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指节。一股细微的电流感窜过。
她飞快地缩回手，紧紧抱住笔记本：“谢谢高书记！那我…我先出去了？”声音有点发紧。
高育良嗯了一声，目光却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处停留了一瞬，才移开：“去吧。”
黎云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关上门，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客厅。吴老师已经打完电话，正笑吟吟地等着她。
“小云来，尝尝新到的龙井！”吴老师热情招呼。
黎云努力挤出笑容，走过去坐下，捧着温热的茶杯，试图驱散指尖那点残留的异样感。
晚饭的气氛一如既往。吴老师兴致勃勃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
高育良话不多，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平静地扫过餐桌。
黎云埋头小口吃饭，尽量避开他的视线范围，只觉得今晚的饭菜似乎没什么滋味。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逃离这让她心绪不宁的空间。
饭后，黎云照例想帮忙收拾，被吴老师笑着挡开：“今天不用你！育良，你送送小云吧？天黑了。”
黎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吴老师，我自己回去就行！很近的！”
高育良已经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走吧，顺路去前面路口办点事。”语气不容置喙。
黎云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只能默默跟上他走出门。
夜色微凉，月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省委大院安静的林荫道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黎云落后半步，盯着他挺括的背影，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书墨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走到大院门口，警卫无声地敬礼。高育良停下脚步，转过身。
黎云也跟着停下，抬头看他。月光下，他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
“就到这里。”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路上小心。”
“嗯！谢谢高书记！”黎云飞快地应道，像得了赦令般转身就要走。
“黎云。”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让她脚步钉在原地。
她慢慢转回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高育良看着她，月光勾勒着她年轻脸庞的轮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笔记本里的问题，写得越来越有深度了。”
黎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抿了抿唇，小声说：“是…是您指点得好。”
高育良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似乎比月光更沉，更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去吧。”他终于再次开口。
黎云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高育良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夜风吹动他额前一丝不苟的发梢。他抬手，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掩去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波澜。
他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带来更深重的凉意，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重新走回那片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深宅大院。
黎云几乎是跑着离开省委大院门口的。直到拐过街角，确认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高育良最后那句“写得越来越有深度了”，和他月光下那难以捉摸的眼神，反复在脑海里盘旋。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混乱感，抱着书包快步朝宿舍方向走去，脚步却有些虚浮。
回到宿舍，室友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扑面而来。黎云勉强扯出笑容应付了几句，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床，拉上了床帘。
狭小的空间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她蜷缩起来，黑暗中，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他指节时那微凉的、带着电流的触感。
还有他靠近时，那股沉静的书墨香混合着古龙水的独特气息，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感官。她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接下来的日子，黎云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那本黑色笔记本被她塞进了书架最深处，不再翻开。
去吴老师家的频率也明显降低，即使去，也尽量挑吴老师空闲的时候，聊些家常便匆匆告辞。
她甚至开始回避高育良的目光，在书房里请教问题时，身体绷得笔直，眼神只敢落在笔记本上。
高育良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平静地批注、指点，语气疏离得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学生。
这种刻意的疏远，反而让黎云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她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逃兵。
这天下午，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高家。吴老师不在，家里只有保姆。
保姆说吴老师去学校开会了，高书记在书房。黎云站在客厅，进退两难。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书房门开了。高育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似乎正要出门。
时间像溪水般静静流淌。黎云和高育良的联系，维系在那本黑色笔记本上。
她不再频繁发短信，而是把问题攒起来，工工整整写在笔记本里。
隔一两周，她会找个吴老师也在家的下午，带着写满问题的本子登门。
表面上是请教吴老师，实则更多时间是在书房里，对着高育良条理清晰的批注点头。
这天下午，黎云照例带着笔记本来到高家。吴老师正接一个重要电话，示意她先去书房。
黎云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高育良正站在窗边，背对着门，似乎在沉思。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感。
黎云脚步放轻，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扰。
高育良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缓缓转过身来：“来了？”声音平静无波。
“嗯，高书记。”黎云走近书桌，把笔记本放在他惯常批阅的位置，“又攒了些问题，麻烦您了。”
高育良踱步过来，在书桌后坐下，拿起笔记本翻开。他看得很快，指尖划过纸页。
黎云安静地站在桌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握着钢笔的手上。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这里，”他忽然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行字，“切入点可以更刁钻些。别总想着面面俱到。”
他抬眼看向黎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历史研究，有时候需要一点‘偏见’，才能刺破表象。”
黎云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连忙点头：“我明白了！谢谢高书记指点！”
她感觉自己像被看穿了某些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不够大胆的想法。
高育良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批注。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黎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线条冷峻，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她忽然想起上次留宿时，那个站在客厅窗边的沉默背影。
心里某个角落，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她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批注很快完成。高育良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
黎云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指节。一股细微的电流感窜过。
她飞快地缩回手，紧紧抱住笔记本：“谢谢高书记！那我…我先出去了？”声音有点发紧。
高育良嗯了一声，目光却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处停留了一瞬，才移开：“去吧。”
黎云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关上门，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客厅。吴老师已经打完电话，正笑吟吟地等着她。
“小云来，尝尝新到的龙井！”吴老师热情招呼。
黎云努力挤出笑容，走过去坐下，捧着温热的茶杯，试图驱散指尖那点残留的异样感。
晚饭的气氛一如既往。吴老师兴致勃勃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
高育良话不多，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平静地扫过餐桌。
黎云埋头小口吃饭，尽量避开他的视线范围，只觉得今晚的饭菜似乎没什么滋味。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逃离这让她心绪不宁的空间。
饭后，黎云照例想帮忙收拾，被吴老师笑着挡开：“今天不用你！育良，你送送小云吧？天黑了。”
黎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吴老师，我自己回去就行！很近的！”
高育良已经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走吧，顺路去前面路口办点事。”语气不容置喙。
黎云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只能默默跟上他走出门。
夜色微凉，月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省委大院安静的林荫道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黎云落后半步，盯着他挺括的背影，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书墨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走到大院门口，警卫无声地敬礼。高育良停下脚步，转过身。
黎云也跟着停下，抬头看他。月光下，他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
“就到这里。”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路上小心。”
“嗯！谢谢高书记！”黎云飞快地应道，像得了赦令般转身就要走。
“黎云。”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让她脚步钉在原地。
她慢慢转回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高育良看着她，月光勾勒着她年轻脸庞的轮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笔记本里的问题，写得越来越有深度了。”
黎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抿了抿唇，小声说：“是…是您指点得好。”
高育良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似乎比月光更沉，更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去吧。”他终于再次开口。
黎云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高育良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夜风吹动他额前一丝不苟的发梢。他抬手，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掩去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波澜。
他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带来更深重的凉意，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重新走回那片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深宅大院。
黎云几乎是跑着离开省委大院门口的。直到拐过街角，确认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高育良最后那句“写得越来越有深度了”，和他月光下那难以捉摸的眼神，反复在脑海里盘旋。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混乱感，抱着书包快步朝宿舍方向走去，脚步却有些虚浮。
回到宿舍，室友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扑面而来。黎云勉强扯出笑容应付了几句，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床，拉上了床帘。
狭小的空间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她蜷缩起来，黑暗中，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他指节时那微凉的、带着电流的触感。
还有他靠近时，那股沉静的书墨香混合着古龙水的独特气息，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感官。她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接下来的日子，黎云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那本黑色笔记本被她塞进了书架最深处，不再翻开。
去吴老师家的频率也明显降低，即使去，也尽量挑吴老师空闲的时候，聊些家常便匆匆告辞。
她甚至开始回避高育良的目光，在书房里请教问题时，身体绷得笔直，眼神只敢落在笔记本上。
高育良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平静地批注、指点，语气疏离得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学生。
这种刻意的疏远，反而让黎云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她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逃兵。
这天下午，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高家。吴老师不在，家里只有保姆。
保姆说吴老师去学校开会了，高书记在书房。黎云站在客厅，进退两难。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书房门开了。高育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似乎正要出门。
他看见客厅里的黎云，脚步顿住：“找吴老师？”
黎云像被抓包的小偷，局促地点头：“嗯…吴老师不在，那我先……”
“有事？”高育良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空着的双手上。那本黑色笔记本没带。
黎云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识摇头：“没…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来看看吴老师……”
高育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心底的慌乱。
黎云被他看得几乎无所遁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高育良忽然朝她走近几步。他个子很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黎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
高育良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镜片后深邃的眼眸，和他领口一丝不苟的温莎结。
“黎云，”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审视的意味，“你在躲什么？”
黎云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育良的目光在她瞬间涨红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移开，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吴老师大概五点半回来。你愿意等，就坐会儿。”
说完，他不再看她，拿着文件袋，径直走向玄关，换鞋，开门，离开。动作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离开的背影。
黎云僵在原地，后背紧贴着墙壁的凉意也无法驱散脸上滚烫的热度。
他看出来了！他什么都看出来了！那句“你在躲什么”，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笨拙的伪装。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高家的大门，连保姆的询问都没顾上回答。
回到宿舍，黎云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发烫的脸颊。
镜子里的人，眼眶发红，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她该怎么办？继续躲？可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在他眼里恐怕更可笑。
像以前一样？可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面对他吗？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别的什么。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
几天后，黎云收到了吴老师的短信，说新得了一本关于晚清变革的绝版资料，让她有空过去拿。
黎云盯着手机屏幕，挣扎了很久。最终，对那本绝版资料的渴望压倒了心底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好的吴老师，我下午过去。”
下午三点，她准时出现在高家门口。开门的是吴老师，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
“小云来啦！快进来，书在书房呢，育良正好在家，让他拿给你。”吴老师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黎云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硬着头皮跟着吴老师走进客厅。
高育良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声抬眼。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黎云，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天那句直指人心的质问从未发生过。
“育良，那本《晚清变局实录》你放哪儿了？给小云拿一下。”吴老师说道。
高育良放下报纸，站起身：“在书房，我去拿。”他走向书房，没有看黎云一眼。
黎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那平静无波的态度，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感到窒息。
很快，高育良拿着一个深蓝色布面精装的书走了出来，递给黎云。
“谢谢高书记。”黎云接过书，指尖冰凉。
高育良嗯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报纸，目光重新落回铅字上，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
黎云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书，心里却空得发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吴老师，怎么走出那扇门的。
阳光有些刺眼，她抱着书，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只觉得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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