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黎云在高育良家住下了。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或别扭。
高育良果然信守承诺。
主卧依旧是他的领地,黎云则占据了宽敞明亮的客房。
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却彼此心照不宣的界限。
但这界限,反而增添了一种微妙的张力。
清晨,黎云被窗外的鸟鸣唤醒。
她揉着眼睛走出客房,客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烤面包的焦香。
高育良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看晨报,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早。”他抬眼,镜片后的眸光清亮,带着一丝晨起的温和。
“早……”黎云还有些迷糊,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高育良放下报纸,起身走进厨房。
很快,他端出一份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和两片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放在黎云面前。
“吃吧。”他声音低沉自然。
黎云看着眼前这份精致的早餐,再看看对面那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谁能想到,在外运筹帷幄、不怒自威的高书记,在家里。。会给她做早餐?
“谢谢老狐狸!”她眉眼弯弯,拿起叉子。
高育良听到这个称呼,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重新拿起报纸,遮住了半张脸。
黎云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那抹笑意,心里的小得意像泡泡一样冒出来。
她故意叉起一块蛋白,晃到他报纸前:“手艺不错嘛!”
高育良从报纸上方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凑合。”
黎云才不信,美滋滋地吃着。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面包香和一种名为“家”的气息。
白天,黎云大多泡在图书馆或老邵那儿。
高育良则深陷省委的漩涡,早出晚归。
但无论多晚,家里总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有时是客厅的落地灯,有时是书房门缝透出的微光。
高育良推开门,看到那抹暖光,心头的疲惫和凝重便会消散几分。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这天晚上,高育良回来得格外晚。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昏暗。
黎云蜷在沙发上看书,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松松地捏着一本翻开的《清代契约文书研究》,眼镜滑到了鼻尖。
高育良放轻脚步走过去。
壁灯的光线勾勒着她安静的睡颜,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此刻的她,像一只毫无防备、温顺乖巧的小动物。
高育良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抽走她手里的书,又轻轻摘下她的眼镜。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黎云似乎有所察觉,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往沙发里缩了缩。
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想将她抱回房间。
刚一动,黎云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高育良放大的脸,一时有些懵。
“老狐狸?”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你回来了?”
“嗯。”高育良应了一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回房睡?”
黎云揉了揉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她看着高育良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和疲惫。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累吗?”她闷闷地问。
高育良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收紧手臂,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
“还好。”他低声说,抱着她走向客房。
黎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
高育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睡吧。”他声音低沉温和。
黎云看着他,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老狐狸,”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狡黠:“给你留了夜宵,在厨房保温锅里。”
高育良愣了一下。
他今天确实忙得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他低头,看着黎云期待的眼神,忍不住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谢谢。”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黎云脸一红,松开他的袖子,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快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育良看着她这副模样,低笑一声:“好。”
他转身走出客房,轻轻带上门。
厨房里,高育良坐在餐桌旁,慢慢吃着这碗温热的粥。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想起刚才黎云亮晶晶的眼神,想起她环住他脖子时依赖的姿态,想起她特意为他留的夜宵。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家”的归属感,如同温润的泉水,无声地浸润了他冷硬的心房。这间房子,因为有了她,才真正成为了“家”。
他起身,收拾好碗筷。
回到书房,他没有立刻处理堆积的文件,而是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号码。
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两个字:“晚安。”
发送。
几秒后,回复来了。
“晚安,老狐狸。”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系统自带的狐狸表情。
高育良看着那个表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
他知道,她还没睡。或许,也和他一样,在想着彼此。
他放下手机,拿起钢笔。笔尖落在文件上,沙沙作响。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书房里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暖明亮。
因为,在隔壁的房间里,有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