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生活,校园的空气瞬间被紧张和忙碌填满。
黎云一头扎进了课业和课题的漩涡里。
新课题是跨校合作的清代地方财政研究,每周都有密集的研讨会和数据分析任务。
图书馆、实验室、导师办公室三点一线,常常忙到宿舍楼快关门才踩着点冲回去。
室友们戏称她为“失踪人口”。
高育良那边似乎也进入了多事之秋。
沙瑞金主导的某项改革在汉东进入深水区,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
他打给黎云的电话越来越少,信息也愈发简短。
“在忙?”
“嗯,刚开完组会。”
“注意休息。”
“你也是。”
对话常常就此结束,像两条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的平行线。
黎云最初几天,被新鲜的自由感和繁重的学业填满,倒没觉得什么。但渐渐地,宿舍那张硬板床开始显得格外硌人。
深夜从图书馆回来,推开空荡荡的宿舍门,再也没有一盏为她亮着的灯,也没有温热的汤水在锅里。
她抱着厚厚的资料坐在书桌前,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
上一次对话,还是两天前他问她“胃药带了没”。
她犹豫了一下,打下一行字:“老狐狸,你在干嘛?”
想了想,又删掉。
他可能在开会,可能在处理棘手的问题,她不想打扰他。
最终只发过去一张拍糊了的、堆满书的桌面照片。
没有文字。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早点睡。”
依旧简短。
黎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更深了。
这天下午,黎云在历史系资料室查资料查得头昏脑涨。
窗外秋雨淅沥,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的霉味和湿冷。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起。
是高育良的秘书。
“黎云同学,高书记让我问一下,你上次提到的那个档案,是不是在省档案馆甲字库?”
黎云一愣,她前几天在电话里随口提过一句找资料遇到的瓶颈,没想到他记住了。
“对。是在甲字库,编号应该是……”她报出编号。
“好的,高书记已经协调好了,你明天下午两点后可以直接去调阅。”
“啊?谢谢!”黎云有些意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不客气。”秘书顿了顿,补充道,“高书记还说让你注意保暖,别淋雨。”
挂了电话,黎云看着窗外绵绵的秋雨,这老狐狸明明忙得脚不沾地,还记得她这点小事。
第二天下午,黎云如约来到省档案馆。
果然,手续已经办妥,工作人员直接将她引到了甲字库。
她需要的几卷档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阅览桌上。她坐下来,翻开纸页。
她很快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丝异样,抬起头。
阅览室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高育良穿着深色风衣,身姿挺拔,镜片后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他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黎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来了?”她压低声音,带着惊喜和一丝慌乱。
高育良迈步走进来,脚步声在安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顺路,过来看看。”他声音低沉,走到她桌前,目光扫过摊开的档案,“找到了?”
“嗯!”黎云用力点头,“就是这些!太关键了!谢谢你!”
高育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有用就好。”
他看着她,几天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头很足,眼神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吃饭了吗?”他问。
黎云这才想起,自己沉迷查资料,午饭都忘了。
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高育良眉头微蹙:“走吧。”
“啊?去哪?我还没看完呢。”
“资料可以借阅。”高育良不容置疑地说,“先去吃饭。”
他转身,示意工作人员办理借阅手续。
黎云看着他的背影,快速收拾好东西,抱着档案袋小跑着跟上他。
高育良没有带她去省委附近常去的餐厅,而是开到了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
他点了几个清淡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最近很累?”他看着她。
“还好!”黎云连忙说,“就是课题有点难啃,不过很有意思!”
她忍不住跟他分享起课题的进展,遇到的难题,还有新发现的线索。她讲得眉飞色舞,眼睛亮得惊人。
高育良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总能切中要害。
他像是一个睿智的倾听者和引导者。
黎云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高育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很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做你喜欢的事,很好。”
黎云看着他眼底的肯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高育良送她回学校。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雨已经停了,空气清冷湿润。
黎云抱着档案袋下车。
“谢谢你的晚饭。”她站在车窗外。
“嗯。”高育良应了一声,看着她,“上去吧。”
黎云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
她回过头,看到高育良还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望着她。
她心里一动,快步走回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
黎云俯身,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跑进了宿舍楼。
高育良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宿舍里。
黎云走到窗边,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