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亲友圈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第一个知道的是陈海。
黎云在毕业典礼后第二天,约他在学校咖啡厅见面。
她伸出左手,放在桌面上,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陈海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
“他?!他跟你求婚了?!”他声音拔高,引来邻桌侧目。
黎云点点头,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和一丝羞涩。
陈海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复杂地在戒指和黎云脸上来回扫视。
最终,他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
“行吧!”他像是认命了,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释然,“高老师,不!高书记这人虽然老谋深算,但对你,是真没得说。”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表妹,他对你好,我认。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哥第一个不答应!”
黎云心里一暖:“海哥……”
“行了行了,”陈海摆摆手,恢复了一贯的爽朗,“大喜事!想吃什么?哥请客!庆祝我们家小云要嫁人了!”他故意把“嫁人”两个字咬得很重,惹得黎云又羞又笑。
消息传到陈岩石家,是黎云带着戒指亲自去的。
王馥真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那枚戒指,眼眶微红。
“好!真好!”她声音有些哽咽,“育良这孩子有心了。这戒指样式好,素雅大方,适合我们小云。”
她抬头看着黎云,眼神慈爱:“小云啊,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好好的,和育良互相扶持。”
陈岩石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放大镜,对着黎云的手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嗯,”他放下放大镜,点点头,语气沉稳,“育良眼光不错。这钻石切割工艺,是比利时老匠人的手艺,内敛,不张扬。”
他看向黎云,目光深邃:“小云,婚姻是门学问,比考古还复杂。两个人在一起,贵在相知相守,互相体谅。育良他心思重,担子也重,你要多理解他。”
黎云用力点头:“表姨父,我明白。”
学校里,消息不胫而走。
黎云的导师张教授在实验室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推了推老花镜,呵呵一笑:“小黎啊,好事将近?恭喜恭喜!高书记可是我们汉东学界的一面旗帜啊!你们俩,一个务实,一个求真,般配!”
其他同学更是炸开了锅。
“哇!黎云!真的假的?高书记求婚了?!”
“天啊!好浪漫!快让我看看戒指!”
“毕业就结婚?人生赢家啊!”
实验室里充满了善意的调侃和祝福。
黎云红着脸,心里却甜滋滋的。
高育良那边,处理得更为低调和直接。
他约了吴惠芬在教师公寓附近的一家安静茶馆见面。
“吴老师,我和小云准备结婚了。”
吴惠芬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育良,”她声音平和,“恭喜你们。”
高育良看着她:“谢谢。”
“小云是个好孩子,”吴惠芬继续说,语气真诚,“心思纯净,有韧性。你们在一起,挺好。”
高育良沉默片刻:“这些年委屈你了。”
吴惠芬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和通透:“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走到今天,大家都不容易。以后好好待她。”
“我会的。”高育良郑重道。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尊重。
至于李达康,消息是通过秘书的汇报得知的。
当时他正在批阅一份关于林城后续开发的文件。
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李书记,听说高书记和黎云同学,要结婚了。”
李达康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秘书的脸。
秘书立刻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李达康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文件上那个碍眼的墨点。
“知道了。”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继续批阅文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他握着钢笔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秘书悄悄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李达康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似乎没有聚焦。
他眼前闪过那个在协调会上倔强地瞪着他的女孩,闪过她在工地冻得通红却专注的脸,闪过高育良在省委会议上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的眼神……
最终,他合上文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他拿起内线电话:“通知林城项目组,下午三点,开会。”
梧桐树下,黎云和高育良并肩走着。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黎云晃了晃戴着戒指的手,钻石在余晖中闪耀。
“老狐狸,”她轻声问,“你说李书记知道了吗?”
高育良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知道了又如何?”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
黎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小小的忐忑瞬间消散。
是啊,知道了又如何?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们的选择,他们的未来。
她伸出手,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高育良反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
温暖,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