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退了，但人还是虚。嗓子哑得像破锣，说话都费劲。课题组那边堆积的报告像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高育良老师没再催，但那份无形的压力比催命符还沉。我咬着牙，白天上课，晚上扎进图书馆，想把落下的进度赶回来。

这天晚上，图书馆快闭馆了。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把最后几页资料塞进书包。刚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扶着桌子才站稳。最近总是这样，稍微累点就头晕。

“林小妍？”

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区显得格外清晰。我一惊，回头。高育良老师站在不远处一排书架旁，手里拿着两本书。他什么时候来的？

“高老师。”我赶紧站直，嗓子还是哑的。

他走过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色还是不好。病没好利索？”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虚。”我低声说。

他没说话，视线扫过我桌上摊开的资料和笔记，又落回我脸上。“身体要紧。”他又说了这四个字，语气平淡，却让我心头一跳。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一个小纸盒，温热的。是那种便利店卖的加热过的牛奶。

“喝了再走。”他说，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布置任务。

我愣愣地接过纸盒，温热的触感透过纸壳传到手心，有点烫。牛奶？

“谢、谢谢高老师。”我喉咙发紧，声音更哑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看我，拿着书转身走向借阅台。背影挺直，步伐沉稳，很快消失在图书馆门口。

我捏着那盒温热的牛奶，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图书馆的冷气吹在身上，手里的温度却异常清晰。这算什么？关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之前那些冰冷的办公室谈话，那些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被迫放弃法律援助中心的憋闷好像都被这盒突如其来的热牛奶搅得模糊不清。

我拧开盖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牛奶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点短暂的舒适感。

第二天下午，没课。我窝在宿舍补觉。李圆圆和叶琪出去了，陈冉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手机震了，墨蓝色的头像。

【高：下午三点，行政楼三楼小会议室。课题组进度碰头。】

心又提了起来。碰头会？单独？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我赶紧爬起来，收拾东西。心里那点因为牛奶带来的暖意，瞬间被熟悉的紧张感冲淡了不少。

提前十分钟到了小会议室。门虚掩着。我推开门，里面只有高育良老师一个人。他坐在会议桌一端，面前摊着几份文件，正低头看着。

“高老师。”我小声打招呼。

他抬起头：“来了。坐。”

我在他对面坐下，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

他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你之前交的报告。有些地方逻辑链不够清晰，需要补充。”他指着其中几处，开始讲解。声音不高，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我集中精神听着，努力跟上他的思路。他讲得很细，也很深，比课堂上更深入。压力感又回来了，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

讲完报告的问题，他放下文件，身体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我脸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我赶紧回答。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没移开，像是在观察我的气色，“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别硬撑。”

又是这句话。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课题组的工作量不小，”他继续说，语气没什么变化，“如果觉得吃力，及时说。可以调整进度。”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我能跟上，高老师。”

他看着我，没说话。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那沉默带着重量，让我有些坐立不安。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却仿佛有穿透力，看得我手心微微出汗。

“嗯。”他终于又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那就好。下周的报告，资料要扎实，观点要清晰。”

“好的，高老师。”我点头。

“去吧。”他重新低下头，看桌上的文件。

我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刚才那短暂的对话里，他好像真的在关心我的身体？那句“别硬撑”，那句“可以调整进度”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但内容是关心的吧？

可是为什么？因为我是他课题组的成员？还是别的？

我甩甩头，想把这点混乱甩出去。高老师只是比较负责吧？对学生的健康负责？

手机震了一下。亮平哥发来消息：【小妍！晚上陈海说请吃饭！庆祝他实习搞定！老地方！】

陈海实习搞定了？我捏着手机，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替他高兴，但想到自己退出了法律援助中心，又有点不是滋味。还有高老师刚才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好，晚上见。】

图书馆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