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而温暖地倾泻在星华大学的校园里。林晓茶抱着一人多高的画板，在熙熙攘攘的新生人潮中艰难前行。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微卷的发丝黏在脸颊边，杏眼里盛满了迷茫。
"艺术楼...艺术楼到底在哪儿啊..."她小声嘀咕着，腾出一只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校园地图。风突然调皮地掀起纸页，她慌忙去抓，却忘了另一只手还托着调色盘。
"小心！"
一声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晓茶还未来得及回头，就感到后背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她踉跄着向前扑去，手中的调色盘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啪！
五彩斑斓的颜料如烟花般炸开，在洁白的画布上，在地面上，还有...在那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白衬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林晓茶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藏在黑框眼镜后、微微睁大的眼睛。那是一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冷白的皮肤此刻更显苍白，可能纯粹是被惊吓所致。他的白衬衫右半边已经变成了抽象派杰作，钴蓝、赭石和茜素红在上面肆意流淌。
"对、对不起！"林晓茶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纸巾，"我帮你擦..."林晓茶僵在原地，看着颜料在江熠的白衬衫上晕染开一片狼藉。她的喉咙发紧，连道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周围学生的窃窃私语像蜜蜂一样嗡嗡作响，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对不起！"她终于挤出一句，声音细如蚊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江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画笔，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林晓茶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妈妈说过，艺术生总是给人添麻烦，尤其是她这样笨手笨脚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熠蹲下了身。
林晓茶眨了眨眼。他蹲下的姿势很特别，膝盖几乎不弯曲，只是从腰部折下来，像一棵被风吹弯的竹子。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与她沾满颜料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貂毛的？"江熠突然开口，捏着一支画笔的笔杆问道。
"啊？哦，是的..."林晓茶结结巴巴地回答，"4号圆头貂毛笔，用来画细节的..."
江熠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捡拾其他画笔。他的动作很小心，避开了笔尖沾了颜料的部分。林晓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表带的智能手表，表盘上跳动着代码般的数字。
"你不用..."林晓茶也慌忙蹲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最后一支画笔——一支珍贵的松鼠毛扇形笔。指尖相触的瞬间，林晓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江熠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慌乱，只是将那支笔在掌心转了个方向，笔尖朝上递给她。
"这种笔很贵吧？"他问，声音依然平静，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冷了。
林晓茶点点头，接过笔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你的衬衫！我一定会赔的！"
江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必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茶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一种很浅的棕色，像秋日的琥珀。他的嘴唇很薄，此刻正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情绪。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林晓茶画本的一角。江熠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页纸上画着几只形态各异的流浪猫。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仰着肚皮晒太阳，旁边是只警惕的黑猫，竖着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最角落还有只三花猫，正用前爪扒拉着一个空罐头。
画风稚拙却生动，每只猫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面上跳出来。
江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林晓茶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他左脸颊出现了一个很浅的酒窝，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年轻了许多，甚至有些孩子气。
"你经常画它们？"江熠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林晓茶读不懂的情绪。
"嗯，学校后门的流浪猫..."林晓茶下意识回答，突然意识到这是江熠第一次主动问她问题，"我、我每周都去喂它们..."
江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弯腰捡起最后一张散落的素描纸——那是林晓茶昨晚熬夜画的速写，一只母猫和它的三只幼崽蜷缩在纸箱里。画纸一角还写着潦草的字迹："明天记得带猫粮"。
林晓茶的脸突然热了起来。她没想到江熠会看到这些随手涂鸦，更没想到他会看得这么认真。在她的想象中，编程天才应该对这种"不务正业"的爱好嗤之以鼻才对。
江熠将素描纸递还给她，指尖避开了画作部分，只捏着边缘："画得不错。"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晓茶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笨拙地点点头。
"美术楼在那边。"江熠突然指向林荫道尽头的一栋红砖建筑，"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
林晓茶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画板。"江熠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她怀里抱着的专业级画具，"而且你胸前别着新生报到证。"
林晓茶低头看了看自己忘记摘下的报到证，脸更红了。她正想道谢，江熠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被颜料点缀的背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等等！"林晓茶不知哪来的勇气喊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江熠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学生证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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