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风裹着刺骨的阴气，像无数把细刀，狠狠刮在花如月裸露的皮肤上。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她的脸颊、手背就多了几道细密的血痕，渗出来的血珠刚冒头，就被阴气冻成了细碎的冰晶，疼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她却顾不上这些，只是蹲在黑石岸边，双手捧着凝神灯，每过片刻就轻声唤一句“十安”。灯芯的微光在阴风里明明灭灭，偶尔有几缕极淡的银雾从河面飘过，轻轻蹭过灯盏，又很快消散——那是被血脉牵引来的元神碎片，却还没来得及稳住，就被忘川的戾气冲散了。
花如月看着，心揪得发紧，只能把声音放得更柔：“十安，再等等娘亲，再近一点，娘亲就能抓住你了……”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疲惫，凡人的躯体本就经不起忘川阴气的侵蚀，此刻她的嘴唇已经泛白，额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黑石上，瞬间凝结成霜。
而忘川结界外，白九思早已红了眼。他能清晰地看到花如月身上的伤痕，能看到她强忍疼痛的模样，每一次阴风刮过，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周身的仙力不受控制地翻涌，恨不得立刻冲破结界，把她从那片阴冷的地狱里带出来。
“不可！”红莲及时伸手拦住他，指尖凝聚的仙力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现在进去，不仅救不了她，还会害了她！”
白九思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焦灼和不甘：“你没看到她在受苦吗？她身上全是伤，再这样下去，她的凡人之躯根本撑不住！”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
红莲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忘川的禁制只认凡人之躯，你若带仙力闯入，阴气会立刻被你的神力激怒，到时候反噬会加倍落在仙尊身上。更重要的是，她正在用血脉牵引元神碎片，你一旦打乱忘川的气场，碎片会瞬间溃散，她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不说，元神还会因突然的紊乱走火入魔，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她！”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白九思的头上。他僵在原地，看着结界内的花如月又一次被阴风刮得瑟缩了一下，手背的伤口又裂开了一道小口，鲜血再次渗出。他想去擦，想去替她挡，却连靠近一步都做不到。
“那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白九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力的沙哑。
红莲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能做的，是在这里守着她，让她知道你一直在。”她抬手一挥，结界的边缘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我加固了结界，能挡住一部分外泄的阴气，也能让她隐约听到你的声音。你可以跟她说说话，让她撑下去。”
白九思立刻走到结界边，尽量靠近花如月的方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惊扰了她：“阿月，我在这里，你听得见吗？”
结界内的花如月似乎真的听到了。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微微一凝，转头朝着结界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到白九思的身影，却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对着空气轻声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只是这一笑，牵扯到了脸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对着凝神灯唤道：“十安，你听，爹爹也在等我们呢，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白九思看着她强撑的模样，眼眶更红了。他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安抚的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阿月，累了就歇一会儿，别硬撑。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守着你和十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忘川的天色始终是灰蒙蒙的，分不清白天黑夜。花如月的身上又添了新的伤痕，衣服被阴气浸得冰冷，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可手里的凝神灯却始终没有熄灭，每一次唤“十安”的声音，都依旧坚定。
偶尔有几缕更浓的银雾飘来，落在灯盏上，让灯芯的光芒亮了几分。花如月看到了，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十安，是你吗？再过来一点，娘亲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一阵更猛烈的阴风刮来，卷起河面上的黑浪，朝着花如月扑去。她下意识地抱紧凝神灯，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阴风扫到了手臂，一道更深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在灯盏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阿月！”白九思在结界外看得心胆俱裂，再次想冲进去，却被红莲死死拉住。
“再等等！”红莲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紧张，她指尖快速捻诀，往结界里注入一道柔和的仙力，“那是忘川的怨魂在作祟，我帮她挡一下！”
结界内，一道淡粉色的光罩突然出现，挡住了那阵阴风。花如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红莲在帮她。她对着结界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低下头，看着灯盏里那点因为鲜血滋润而变得更亮的灵光，咬着牙继续唤道：“十安，娘亲没事，你别害怕，快回来……”
白九思在结界外，看着她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心疼得几乎窒息。他知道红莲说的是对的，他现在不能进去，可每一次看到她受苦，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他只能握紧手里的暖玉，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祈祷这四十九日能快一点过去，祈祷他的妻儿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夜色更浓了，忘川的鬼哭声越来越凄厉，可花如月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停下。那一声声“十安”，穿过阴冷的风，穿过厚重的结界，也穿过白九思的心房，成了这无边黑暗里，最坚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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