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勾出三角函数的弧线,“吱呀”声刮过空气,恰好与窗外飘落的樱花撞在一起——粉白花瓣粘在窗纱上,像被风揉碎的糖纸,又轻轻滑落在阿渡摊开的数学课本上。
她的指尖却没碰那片樱花,只在课桌下反复摩挲着黑色笔记本的封皮,那道浅褐色水渍被体温焐得微热,形状像片蜷缩的枫叶,总让她想起昨天放学时“风见”咖啡店店员的愁容。
彼时夕阳正斜照进咖啡店橱窗,穿灰色围裙的店员蹲在门口,怀里抱着缠成一团的电线,指尖把绝缘皮捏得发白:“这破线路,上周就跳了三次闸,再不修,迟早要停一整天。”
阿渡当时只是匆匆路过,可昨夜写完作业,台灯下的笔记本空白页像在招手,那句话又浮了上来。
她咬着钢笔帽犹豫了五分钟——第一次写“停电”时还能骗自己是“巧合”,这次若连“店员忘加发电机汽油”“蛋糕盒蹭玻璃”的细节都写,万一没成真,岂不是像在写幼稚的白日梦?
最终,钢笔尖还是落在了纸上。阿渡的字迹比平时用力,墨水洇透了纸背:“明日上午九点至十一点,‘风见’咖啡店断电。
穿灰色围裙的店员会搬来银色备用发电机,却因油桶封条未拆、剪刀失手掉落,耽误半小时才启动机器;
展示柜里最后一块草莓蛋糕,会被戴珍珠白发夹的女生买走,她推门时蛋糕盒会蹭在玻璃门上,留下一道浅粉奶油印,像不小心蹭在纸上的腮红。”
写完她把笔记本塞进书包最底层,压在备用校服裙下面,却整夜没睡稳。
凌晨三点还爬起来摸书包,确认本子没丢,才又缩回被窝——横滨的夜太静,只有窗外樱花落在空调外机上的轻响,像有人在轻轻翻书,反而让她更慌:万一预言不准,以后再看到那些让她不安的事,还敢写下来吗?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阿渡提前半小时出门,帆布鞋踩过沾着露水的樱花道,鞋底沾了片粉白,跑起来像揣着颗晃悠的糖。
刚拐过街角,她就钉在了原地:“风见”咖啡店的卷闸门只拉到腰际,穿灰色围裙的店员正蹲在门口,身边那台银色发电机亮得晃眼,手里的油桶却拧着盖子,他手指抠着封条,急得额角冒了汗——和她写的分毫不差。
阿渡躲在电线杆后,指尖攥得发紧。
墙上的挂钟分针刚指向九点,咖啡店的灯突然灭了,橱窗里的蛋糕展示柜瞬间暗下来,像被按了暂停键。
店员慌慌张张冲进店,又举着手电筒跑出来,对着发电机摆弄半天,才发现油桶没开封;找剪刀时手一滑,剪刀“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樱花丛里——等他终于加好油、让咖啡机“嗡嗡”转起来时,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半。
“真的……准了。”阿渡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电线杆,刚想松口气,就看见个戴珍珠白发夹的女生走到店门口。
女生推门的瞬间,怀里的蛋糕盒“蹭”地撞上玻璃,一道浅粉奶油印立刻显出来,像朵突然绽放的小桃花。“对不起!”女生慌忙道歉,店员却笑着摆手:“没事,这印子倒像朵樱花。”
说着递过盒子——里面的草莓蛋糕顶着片薄荷叶,奶油上还沾着颗没化的糖粒,和阿渡写的一模一样。
阿渡转身往学校跑,书包在背上撞得生疼,口袋里的学生证硌着腰也顾不上。
她冲进教学楼后的小巷,靠在爬满藤蔓的墙上大口喘气,掏出笔记本时手指还在抖。
翻开那一页,昨天的字迹旁多了行淡蓝色小字,像浮在纸面上的荧光:“细节预言触发,可信度100%。获微量共情值(+20),解锁‘因果关联’初级权限——可通过细节调整,强化预言与现实的联动逻辑。”
“因果关联?”阿渡盯着这四个字,鼻尖突然泛起酸。
她想起上周在中央车站的恐惧:三号站台的立柱后,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左手捏着个牛皮信封,口袋里露着半截黑色手枪,金属外壳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后来穿深灰风衣的人走过去,两人交换信封时,她瞥见信封上画着个奇怪符号——像支斜斜的钢笔,笔尖还勾着道小箭头。
妈妈在电话里反复说“横滨有很多危险的人,看到黑西装就躲远”,可她躲在立柱后时,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冰。
阿渡深吸一口气,翻到新的一页。她没敢写“阻止交易”,只敢在纸上写能“留下证据”的细节,笔尖因用力而泛白:“明日下午四点,中央车站三号站台,穿黑西装者与深灰风衣者交换钢笔符号信封。
届时站台广播将临时播报‘设备检修’,乘客撤离后,唯有二人滞留;角落监控摄像头已由维修工人修复,红灯亮起时,恰好能完整拍摄交换过程,连信封上符号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写完她把笔记本藏进书包,刚要起身,上课铃突然响了。她往教室跑时,和班长撞了个满怀。
“阿渡,你怎么气喘吁吁的?”班长递来张印着樱花图案的纸巾,笑着说,“对了,下午有班会,要延迟半小时放学,你记得别提前走呀。”
阿渡接过纸巾,心脏猛地一沉——四点正好是放学时间,班会会让她错过验证预言。
她攥着纸巾跑回座位,盯着笔记本封皮,突然想起“因果关联”的权限。
她咬着唇,飞快翻开本子,在预言末尾补了一行:“因学校临时通知消防演练,班会取消,阿渡可准时放学,登上中央车站二楼天桥,观察三号站台全程。”
写下这句话时,她其实没抱希望——班会取消与否,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可第二天早上,班主任刚进教室就宣布:“接教育局通知,下午进行消防演练,班会取消,提前半小时放学。”
全班欢呼时,阿渡却愣在座位上,指尖捏着的笔“嗒”地掉在桌上——原来“因果关联”,真的能改变看似无关的事。
下午三点五十,阿渡准时走出校门。
她绕路去了趟“风见”咖啡店,玻璃门上的浅粉奶油印还在,店员正用湿抹布擦拭,看到她就笑着招手:“小姑娘,昨天上午停电可把我忙坏了!油桶没开封,剪刀还掉了,多亏备用汽油,不然客人都要走光啦。”
阿渡点点头,没敢说自己写了预言,转身往中央车站跑。
四点整,她登上二楼天桥,手里捧着本翻开的漫画书,眼睛却透过栏杆缝隙,死死盯着楼下的三号站台。
穿黑西装的男人出现时,她的呼吸骤然停住——他和预言里一样,左手捏着牛皮信封,站在熟悉的立柱旁。
深灰风衣者随后赶到,两人靠在一起低声交谈,嘴唇动得很快,像在赶时间。
就在这时,车站广播突然响起,清晰传遍每个角落:“各位乘客请注意,三号站台因设备检修临时关闭,请前往四号站台候车,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广播重复两遍,乘客们纷纷收拾行李撤离,有人还抱怨着“怎么又检修”。很快,站台上只剩那两个男人。
阿渡的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肋骨。
她看着黑西装男人把信封递给风衣者,信封上的钢笔符号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又看向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灯亮着,镜头正好对准立柱,像只醒着的眼睛,稳稳记录下这一切。
她摸出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阿渡把看到的都记了下来。她不知道符号的意义,也不知道两人是谁,但她知道,这些记录不是没用的——或许有一天,这些文字能帮到需要的人。”
写完她合上本子,夕阳透过天桥玻璃洒在她身上,暖得让她鼻尖发酸。
而她没看到的是,中央车站监控室内,穿棕色外套的男人正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右下角跳出“武装侦探社”的标志,他在对话框里输入:“确认港口黑手党交易线索,钢笔符号与此前多起异常事件关联,请求深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