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的归还

第二天清晨，苏梧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到校。天空还泛着白色云朵，校园里只有几个晨练的学生。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图书馆的门，木质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王老师来这么早？

王老师从报纸后抬起头，眼镜片上反射着晨光。

苏梧我...想整理一下昨天没归完的书。

苏梧低头掩饰着自己泛红的脸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她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她希望能在人少的时候遇到程陌，拿回那把伞，避免被其他同学看到引起闲话。

苏梧机械地将书籍分类上架，耳朵却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每当有人推门，她的心跳就会漏跳一拍，然后又在发现不是程陌时缓缓回落。

苏梧（你在期待什么啊...）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苏梧（他...可能不会记得要还伞了。）

但另一个声音小声反驳

苏梧（不！他会的。他看起来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

上午的课程开始了，程陌的座位依然空着。苏梧偷偷瞥了眼那个空座位，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直到第一节课过半，后门才被轻轻推开，程陌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迅速落座。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毛衣，衬得肤色更加冷白。苏梧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湿，可能是晨露或是细雨所致。他没有看向她，只是默默拿出课本，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松木气息。

一整节课，苏梧的余光都在观察这个沉默的同桌。程陌听课很专注，记笔记的手指修长有力，偶尔会微微蹙眉，在书页边缘写下小而工整的批注。有几次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但始终没有转头。

下课铃响起，程陌像昨天一样迅速离开了教室。苏梧叹了口气，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中午12:30，图书馆西北角。——程陌"

字迹干净利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多余的修饰。苏梧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感觉莫名的开心。

苏梧（他约我在图书馆见面，是要还伞吗？还是有其他事情？）

无数猜测在她脑海中盘旋，以至于接下来的两节课她几乎没听进去一个字。

中午12:15，苏梧就坐不住了。她借口去图书馆整理书籍，提前结束了与好友的共餐。欢声笑语在墙壁间回荡。她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甩掉内心的忐忑。

图书馆中午人很少，大部分学生都去吃饭或午休了。西北角是馆内最安静的角落，被几排高大的书架环绕，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小空间。苏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程陌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摊开着一本书。

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衬得侧脸轮廓更加分明。听到脚步声，程陌抬起头，目光与苏梧相遇，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程陌你来了。

他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一些。

苏梧点点头，突然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她注意到程陌身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附近一家知名书店的logo。

程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将纸袋递给她

程陌你的伞。

苏梧接过纸袋，往里看了一眼——那把浅蓝色的折叠伞被整齐地放在里面，伞面干净得发亮，连之前有些松动的扣子都被修好了。更让她惊讶的是，伞旁边还放着一本包着书店纸袋的新书。

苏梧我...我只借了你伞

苏梧困惑地抬头。

程陌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袋上

程陌伞我擦干净了。那本书...算是谢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程陌昨天看到你在整理了文学区挺久，这是位著名作者的一部作品。

苏梧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她没想到程陌不仅记得她的伞，还注意到了她在图书馆的工作和她接触过的书籍。这种被默默关注的感觉既陌生又奇妙。

苏梧谢谢，但...这太贵重了...

她小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脊。

程陌不必在意。

程陌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程陌正好我也喜欢她的文学。

一阵沉默。苏梧鼓起勇气问道

苏梧你经常来图书馆吗？

程陌嗯。

他点点头

程陌安静。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苏梧会心一笑。她完全理解这种感受——图书馆对她而言也是一个避风港，一个可以暂时逃离人群喧嚣的地方。

苏梧我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

苏梧你需要找什么书，可以问我。

程陌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

程陌好。

阳光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界线，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苏梧突然注意到程陌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黑色手表，表带有些磨损，看起来戴了很多年。

苏梧你在读什么？

她指了指程陌面前摊开的书，试图打破沉默。

程陌将书转过来给她看封面，那是本前不久苏梧才读完的书。

苏梧好巧，我不久才读完。

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掠过程陌的嘴角，他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

程陌他的思维方式很独特。

苏梧是啊，那种黑色幽默...

苏梧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热情，又赶紧后退半步。

程陌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局促，反而翻到一页夹有书签的页码。

程陌这段关于思维的论述，很精彩。

苏梧凑近看那段文字，发丝垂落在书页上。程陌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气息萦绕在她鼻尖，混合着纸张的油墨香，莫名地令人安心。

就在她阅读时，程陌突然问道

程陌你为什么选择做图书管理员？

苏梧抬起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真诚的好奇。这是程陌第一次主动询问关于她的事情。

苏梧因为...喜欢书的气息吧。

她思考着回答。

苏梧还有一种感觉——当你找到一本特别契合自己的书时，那种'就是它了'的瞬间。

程陌的目光微微闪动，仿佛她的话触动了他内心的某根弦。他正要说什么，图书馆的钟声突然敲响——下午第一节课即将开始。

程陌我们该回去了。

程陌合上书站起身，动作利落却不匆忙。

苏梧点点头，小心地将纸袋放进书包。当她的手指碰到那本新书时，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落，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