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写字楼，跟蓝兰老家村口的坟地差不多静。
除了中央空调嗡嗡的喘气声，就剩她这排格子间里，键盘被敲得跟捶桌子似的响。蓝兰盯着屏幕上那个改到第18版的用户需求表，右眼的血丝已经蔓延到黑眼球边缘，跟地图上的烂路似的，拐来拐去没个尽头。
“哗啦——”
她扯了张抽纸，使劲摁了摁眼角。纸团刚扔进垃圾桶，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肠子打秋千。
“操。”蓝兰低骂了一声，弯腰从桌底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盒昨天中午买的凉面，酱汁都坨成块了，闻着一股油耗味。
她现在的状态，跟这盒凉面也差不到哪儿去——蔫了吧唧，还带着股快馊了的疲惫。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映出锁屏壁纸：老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去年秋天拍的，枣子红得跟小灯笼似的，外婆正举着竹竿打枣，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蓝兰盯着壁纸看了三秒，划开屏幕。是同事小梅发来的微信，就俩字：“活了？”
她回了个“垂死挣扎”的表情包，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了句：“王扒皮睡了吗？”
小梅几乎是秒回：“刚从他办公室出来，估计回酒店了。说早上八点要看到最终版，兰姐你悠着点，别真猝死了。”
“放心，我这条命硬得很，阎王爷看了都得嫌累赘。”
蓝兰把手机扔回桌子，深吸一口气，试图挺直腰板。结果刚抬到一半，后颈的筋突然“咔”地响了一声，疼得她差点飙泪。
这破班，她真是受够了。
三年前，她背着个帆布包从老家山沟沟里出来，揣着全村人凑的学费换来的毕业证，站在这栋亮得晃眼的写字楼底下，心里还烧着团火呢。那时候她觉得，只要肯拼，总能在这大城市扎下根，到时候接外婆来住带电梯的房子，给村里修条好走点的路。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纯纯是傻得冒泡。
拼？拼到凌晨三点还在改需求，拼到半年没回过家，拼到上个月体检报告上多了三个“异常”箭头，拼到银行卡余额还没刚毕业那时候多——这叫拼吗？这叫给资本家当免费电池，还是快没电那种。
胃里的翻腾更厉害了，像是有只癞蛤蟆在里面蹦跶。蓝兰咬着牙点开外卖软件，想点碗热粥垫垫，划了半天又退出去了。配送费12块，起送价25，算下来一碗白粥得花小四十，够老家买两斤大米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上周外婆托人从老家捎来的南瓜籽，说是今年新收的，让她没事剥着吃，比吃那些“垃圾零食”强。
袋子是用老家那种粗布缝的，上面还沾着点泥土，摸起来糙糙的。蓝兰捏起一颗南瓜籽，放在手心搓了搓。瓜子壳挺硬，带着股阳光晒过的土腥味，一下子就把她的魂勾回了老家的院子。
那时候也是这样，秋天收了南瓜，外婆就把籽掏出来，洗干净了摊在竹匾里，放在枣树下晒。她蹲在旁边，一边帮着翻，一边偷偷往嘴里塞，被外婆用扫帚疙瘩轻轻敲着手背：“小馋猫，还没晒干呢，涩！”
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手背上暖烘烘的。空气里有南瓜藤的青气，有泥土的腥气，还有外婆身上洗不净的柴火味……
“嗡——”
电脑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提示音，把蓝兰从回忆里拽了出来。是王扒皮的邮件，标题加粗：“关于XX项目需求的最终确认（务必凌晨五点前反馈）”。
蓝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才那点暖烘烘的念想，瞬间被这行字戳得稀碎。她深吸一口气，捏着南瓜籽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就在这时，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热意。
不是体温那种暖，是像揣了个小烙铁，热得有点烫人。蓝兰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心——那颗被她攥着的南瓜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油亮油亮的，表皮上好像还泛着层淡淡的光。
“啥玩意儿？”她嘟囔了一句，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她把南瓜籽凑到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看。就是颗普通的南瓜籽啊，黑褐色的壳，一头尖一头圆，跟她刚才摸的其他籽没区别。可那股热意还在，顺着掌心的皮肤，慢慢往胳膊上爬，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蓝兰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想把南瓜籽扔了。可手指刚松开，那股热意突然猛地一窜，像条小蛇似的钻进了她的胳膊，顺着血管直往脑子里冲！
“操！”她吓得低呼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把桌子撞翻。
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只有键盘屏幕亮着惨白的光。同事们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可蓝兰却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无数乱七八糟的光点在眼前飞，耳边还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叫。
“搞什么啊……”她扶着桌子，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的恶心感也跟着翻上来，“不会真要猝死了吧……”
她想扶住什么东西站稳，手忙脚乱中却摸到了桌角的水杯，“哐当”一声，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水洒了一地。
隔壁格子间的小梅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兰姐？咋了？”
“没、没事……”蓝兰咬着牙，感觉那股热意已经冲到了天灵盖，眼前的光点越来越多，最后聚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光，“我……”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键盘上。
最后的意识里，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小梅的惊呼，也不是键盘的乱响，是个挺平淡的、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电子音，就一句话：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家园生长系统绑定中……”
蓝兰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不光要猝死，临死前还出现幻听了。这破班，真是没白加。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蓝兰再睁开眼的时候，没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也没听到同事的议论声。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湿润的泥土腥气，还有点草叶子的清苦味。
她愣了半天，才慢慢抬起头。
自己正坐在一片荒草丛里，草长得快有膝盖高了，扎得裤腿痒痒的。身后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屋顶的茅草都塌了一半，窗户玻璃碎得只剩个框，风一吹，吱呀吱呀地响，跟老家那间废弃的柴房似的。
蓝兰：“？？？”
她不是应该在写字楼里吗？不是磕在键盘上了吗？就算没死，也该在医院躺着啊，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难道是……被同事送回老家了？可外婆家也不是这样啊。
她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刚站直，就看到脚边的泥地上，放着一颗油亮的南瓜籽——跟她刚才攥在手里的那颗一模一样，还在微微发着光。
就在她盯着南瓜籽发呆的时候，那个平淡的电子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清晰了很多，就像在耳边说的：
“绑定成功。欢迎来到你的异世界家园，蓝兰。”
蓝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疼。
不是做梦。
她看着眼前这破木屋，闻着这股泥土味，再看看脚边那颗发光的南瓜籽，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没听完的声音。
家园生长系统？
异世界家园？
这他妈……是什么新出的整人节目吗？还是说，她真的……加班加得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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