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夜黑得像被墨汁染过，浓得化不开，重得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茧，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黑暗，浓重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起初她还能保持冷静，仔细的思考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都没能离开，连魂力都无法动用后，她开始变得焦躁。

“有人吗？”她试图呼喊，声音却仿佛被黑暗吞噬，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孤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灵魂，越收越紧。心脏的跳动声在死寂中清晰的响彻在耳边，一声强过一声的规律的跳动，每一次都在挑动濒临崩溃的理智。

啪的一声响彻在心间，理智的弦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她彻底崩溃了！她疯狂地大声喊叫着，像是要把所有受过的委屈都喊出来。

黑暗中不断传来了她的咒骂声，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汗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头发被弄的乱糟糟的。

如果这里有人在，恐怕根本不会相信这个形容狼狈的女人会是武魂殿大权在握，霸气侧漏的教皇大人。

过了不知多久，咒骂声逐渐消弭。她仿佛被抽取了浑身的力气，脱力地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眼神悲伤而痛苦。双手抱着腿，闭上眼，把头埋进臂膀，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周围的寂静让它想起了那个她难以忘怀的夜晚。那天晚上也是这样静，静得让人害怕。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那个孩子的眼神，那双跟她像极了的紫色眼眸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看见她时亮起了像火炬般的光，随后慢慢变得黯淡，最后只剩下空洞，一片死寂。

“你后悔吗？”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怎么可能不后悔呢？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啊！她怎么可能不爱她，只是她不敢爱。

她想起那个孩子以前每天早上都会送她亲手摘的不同种类的花，会用孺慕的眼神看着她。不管对她的态度再怎么恶劣，以为她不会再来的时候，却还是会在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她面前，一直如此，从未间断过。

她的确心软过，犹豫过，可她毕竟流着千家的血，看到她，她就会想起她的出生，想起那个畜生。

她不得不承认她恨这个孩子，却也爱她，但是那点爱跟她的恨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所以她把这份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所以，别怪妈妈，你就不该出生。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黑暗再次变得寂静无声，这沉重的氛围让她的心头盖上了一层阴霾。

突然，一点如萤火般微弱的光在视线尽头亮起，带着初生的暖意，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向周围蔓延开，很快便蔓延到了女人的周围。所到之处，连空气都被染上一层细碎的金光，悬浮的尘埃仿佛都染上了暖意。

“妈妈――――”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带稚嫩带着奶音的尾音还未消散，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光里冲了出来。

女人听到这童声时惊讶的睁开眼睛，这……这声音……好生熟悉，是那个孩子吗？

她面带期盼地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瞧着三四岁的女孩逆着光朝她奔来。

女孩的紫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奔跑时发梢在阳光下泛起细腻的金色光晕，仿佛流淌着一层温润的辉芒。她的紫色眼眸深邃而明亮，瞳孔中隐约闪烁着金色的微光，映衬着周围的光线，犹如夜空中的星辰般令人心驰神醉。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精致得无可挑剔，可爱中透出一股天然的灵气。她的容貌与那女子已有五分相似，不难想象，待她长大成人，必然是一位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佳人。

她身穿一袭紫色公主裙，随着奔跑的脚步，裙摆翩然扬起，仿若一朵在风中绽放的紫荆花，灵动而优雅。

女人下意识地蹲下身，手臂自然张开，指尖刚刚触及那蓬松的裙摆，女孩便已一头扑进她的怀中。柔软的小脑袋紧紧依偎在女人的颈窝，呼吸略显急促，却又带着一种安心的节奏，温热的气息轻轻洒落在女人胸前，仿佛是一抹暖意悄然渗入心底。

直到此刻，感受到怀中那温热的小身体，女人才真正有了实感。迟来的愧疚与爱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决堤而出。双手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仿佛一松手，那小小的生命便会再次从她指缝间悄然消逝。

“妈妈，别哭”

女孩抬起头，用手轻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眼神充满了孺慕和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口中不断对女孩说着道歉，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女孩依旧不断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女孩唇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目光柔柔地望向她，轻声说道：“妈妈，我不怪你。”那声音如春日微风般轻柔，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明白，雪儿和我不该来到这世间。可如今这般局面，至少雪儿还能活下去。您不爱我，也是情理之中。”

女孩轻声说着，眼眶不知不觉间已蓄满了泪水。泪珠悄然滑落，顺着她纤细的下颌滴落，啪嗒一声，坠在地上，仿佛敲打在人心上的微弱声响。

“但是，妈妈，我真的好爱你。我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您和雪儿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女孩的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开始在女人怀中一点点变得透明。女人惶恐地试图将她搂得更紧，可双臂却如同穿过空气一般，径直穿过了女孩那逐渐消散的身躯。冰冷的虚无感令女人的心猛然一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碎裂开来。

她知道，她又要失去这个孩子了，这次是真的永远要失去了。

“哪怕，有了新的孩子，妈妈也要记得我”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落下，身体也化作金色的流光消失在女人眼前，最后无声地消失在空气中。女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呆呆地看着女孩在她怀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