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天空”,那由无数位面法则交织形成的瑰丽穹顶,毫无预兆地扭曲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先行,那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源于空间本身崩坏的呻吟。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被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狠狠撕扯,坚韧的法则之弦一根接一根地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紧接着,才是震彻整个神界的恐怖轰鸣!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从灵魂的最深处同时爆发出来,如同亿万颗星辰在瞬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哀嚎!
霍雨浩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视线所及之处,神界那永恒瑰丽的景象正在被彻底颠覆。绚丽如极光的能量云霞被粗暴地撕碎、吞噬。无数由纯粹神光构筑的山峦、宫殿、河流,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脆弱琉璃,在狂暴的撕扯力下扭曲变形,继而崩解成最原始的、狂暴的能量流。视野尽头,神界的“边缘”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坍塌、湮灭,露出其后那无法形容的、纯粹的“虚无”——那是时空的乱流,是法则的坟场,是连神明也为之恐惧的混沌深渊!
时空乱流!
神界浩劫!这个只在最古老、最禁忌的神典中才有只言片语记载的传说,竟然真的降临了!
整个神界在哀鸣。大地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无数神祇化作流光,仓惶地从崩塌的神殿中冲出,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强大的神力波动在混乱中疯狂爆发,各色神光交织碰撞,试图抵御那毁灭性的乱流侵袭,却如同螳臂当车,瞬间就被那狂暴的混沌之力吞噬、湮灭。
“守护神界中枢!”海神唐三威严中带着一丝惊怒的吼声如同雷霆,瞬间压过了部分混乱的轰鸣。他伟岸的身影悬浮在神界最高处,海神三叉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如同定海神针般试图稳住不断崩塌的空间结构。毁灭之神、生命女神、邪恶之神、善良之神……所有强大的神王都爆发出最强的神力,五颜六色的神光如同巨大的屏障,艰难地撑向那不断挤压而来的混沌乱流。
然而,乱流的力量超乎想象。那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时空本身的暴走,是法则的崩坏!神王们联手撑起的屏障如同暴风雨中的肥皂泡,剧烈地扭曲变形,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破碎。
就在这天地倾覆、众神绝望之际,一股难以言喻的、与神界所有神力都截然不同的气息,猛地灌入了霍雨浩的识海!
那并非通过五感,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气息,古老、苍茫、混乱却又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创生与毁灭之力!混沌之力!
这股力量无视了霍雨浩体表自动护体的情绪神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灵魂最深处那层厚厚的、由遗忘与篡改构筑的坚冰!
“呃啊——!”
霍雨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在空中痛苦地蜷缩起来。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一片狂暴的银灰色光芒充斥、撕裂!无数被尘封、被扭曲、被硬生生剥离的画面,裹挟着撕心裂肺的情感,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以最粗暴、最惨烈的方式,冲垮了所有的屏障,狠狠贯入他的意识!
不是唐舞桐!
是王冬!
是那个有着飞扬粉蓝色短发、骄傲得如同初升太阳的少年!是与他相爱了整整五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分享着所有甜蜜、酸涩、争吵与和解的少年!在月光下的海神湖畔笨拙却无比认真地许诺“永远”的少年!在得知他要去日月帝国学习时,强忍着眼泪把最珍视的一块护心镜塞进他行囊的少年!
是王冬!
那个在昊天宗,满心欢喜地带他去见长辈,却在他被唐三召见后,迎来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拥抱,而是他霍雨浩全然陌生的、带着礼貌疏离的“王冬兄弟”称呼时,那双瞬间从璀璨星辰跌入无边黑暗的、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受伤的眼眸!他当时甚至没有回头……他率先离开了昊天宗!只留下王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冰冷的昊天宗演武场上,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是王冬!
那个在史莱克学院重逢后,一次次试图靠近他,用尽了骄傲少年所有笨拙的方式想要唤回“曾经”的霍雨浩,却被他一次次的“兄弟”定义和下意识靠近唐舞桐的举动,伤得遍体鳞伤,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的王冬!而唐舞桐如同一轮新生的骄阳,浑身沐浴着纯净而强大的光明之力,光芒万丈,神圣不可侵犯。她站在场地中央,享受着所有师长惊艳、赞许的目光。而角落里,王冬沉默地站着,微微垂着头。他背后的金羽蝶武魂,在唐舞桐那浩瀚纯粹的光明女神蝶威压之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光芒被压制得黯淡不堪,甚至微微颤抖着,蝶翼边缘的金色光芒不断逸散,显得脆弱而无力。周围隐隐传来低低的议论,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惋惜:“金羽蝶又如何?武魂本源终究是差了一筹……”“可惜了,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光明……” 王冬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刺向那些议论的源头,但最终,那锐利的光芒在对上唐舞桐那无意中扫过的、带着一丝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目光时,如同被浇灭的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灰烬和……一丝彻底心死的麻木。他霍然转身,背影在满室的光华中,显得异常单薄而决绝,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出了海神阁的大门。那扇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所有的光明与喧嚣,也仿佛隔绝了他与过去的全部联系。最终王冬带着一身伤痕和破碎的自尊,黯然退出史莱克七怪,毅然加入最危险的史莱克监察团!
最后……最后……
记忆的洪流狂暴地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画面定格!刺目的猩红瞬间吞噬了一切!
混乱的战场,邪魂师垂死的疯狂反扑!刺鼻的血腥味和魂力爆裂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一个年轻的监察团成员被邪魂师临死前的诅咒魂技锁定,避无可避!一道身影,带着决绝的金光,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是王冬!
“不——!!!”霍雨浩的灵魂在识海中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咆哮!
他看到王冬猛地展开背后那双曾经被嘲弄、此刻却燃烧着生命最后光辉的金色蝶翼!那蝶翼奋力振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是为了攻击,不是为了防御,只是为了更快地将同伴撞开!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道凝聚了邪魂师所有怨毒和死气的诅咒黑芒之下!
噗嗤!
肉体被洞穿的闷响,清晰地、残忍地穿透了时空乱流的轰鸣,直接炸响在霍雨浩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王冬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那双总是闪烁着骄傲光芒的粉蓝色眼眸,此刻正努力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穿越混乱的战场,穿越弥漫的烟尘,穿越生与死的界限,最终……定格在了他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终于可以解脱的释然,以及……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几乎无法辨认的眷恋。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有一缕刺目的鲜血,沿着他苍白的唇角蜿蜒滑落,滴在染满尘土和血污的衣襟上,洇开一小朵绝望的花。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光芒彻底熄灭了。如同两盏燃尽的灯,归于永恒的黑暗。
噗通。
身体落地的声音,轻得几乎被乱流吞噬,却在霍雨浩的灵魂里砸下万钧雷霆!
“啊——!!!!!”
现实中的霍雨浩猛地仰天嘶吼,声音凄厉得如同濒死的野兽,蕴含着足以撕裂神界的无尽悲恸与绝望!冰蓝色的眼眸彻底被疯狂的血色和狂暴的银灰混沌所取代!泪水,混合着眉心处因极度痛苦而迸裂流出的、散发着微弱混沌气息的金色神血,汹涌地滚落脸颊。
错了!全都错了!
原来他遗失的……是心脏!是他灵魂深处最滚烫、最不容玷污的那一部分!是他深爱的人!
原来他的人生,从踏入昊天宗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以“爱”为名的巨大骗局!那只无形的大手,冷酷地修改了他的记忆,抹杀了他的挚爱,将一个陌生的影子塞进他本该属于王冬的位置!他像个提线木偶,被操控着,一步步亲手将那个深爱他、他也深爱的人,推向无底的深渊,推向永恒的寂灭!
他伤害他!遗弃他!看着他被践踏尊严!看着他背负着绝望和屈辱走向死亡!而他自己,竟还懵然无知地站在光明之中,接受着虚伪的祝福,享受着篡夺而来的“幸福”!
“呵……呵呵呵……”疯狂的嘶吼渐渐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霍雨浩的身体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在空中剧烈地颤抖,周身原本平和稳定的情绪神力变得狂暴混乱,如同失控的风暴。他看着远处神光爆发、艰难支撑着神界屏障的海神唐三,看着被唐三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唐舞桐,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刻骨的恨意和彻底的绝望。
“原来……如此……”他笑着,血泪不断滑落,“我的爱人……从来不是你……”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唐三,那眼神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穿透了混乱的空间,穿透了神力的屏障,带着洞悉一切真相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操控……好一个操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满了血与恨,“我霍雨浩的一生……我王冬的一生……都毁在你手里!”
神王唐三似乎感应到了这道穿透一切的目光,他支撑屏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一丝惊疑和冰冷的审视。但此刻的霍雨浩,已经不在乎了。
“哈哈哈哈!”他猛地张开双臂,不再试图控制体内狂暴的力量,反而主动引动了刚刚灌入识海、尚未完全消化的混沌之力!眉心处,一道细微的裂痕骤然显现,深邃的银灰色光芒从中喷薄而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原始气息!
“既然这神位,这‘人生’,都是你施舍的枷锁……”霍雨浩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疯狂和解脱的决然,“那就……还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抵抗那来自时空乱流核心的恐怖吸力。他猛地转身,将全身所有残存的神力,连同那刚刚获得的、桀骜不驯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如同自毁般狠狠轰向那不断撕裂神界屏障的乱流核心!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