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前，七班教室比往常吵。沈知瑶进门时，后排正围着黄子弘凡——他拎着一只黑色耳返，像展示战利品：“排练厅的音响太旧，老师特批我带自己的。”
有人问：“那石膏像搬回去没？”
“搬了，差点砸脚。”黄子弘凡抬眼，目光掠过刚进门的沈知瑶，声音低了一度，“多亏有人帮忙。”
沈知瑶把画袋塞进桌肚，假装没听见。她翻开速写本，昨晚那张折起的谱纸已经展平，蓝色星星在空白五线格里亮得突兀。她顺手把谱纸夹在课本里。
第三节下课，班主任老周抱着一摞报名表进来：“公共艺术时段要出成果，下周学校开放日，各班得交作品。”
美术班任务：完成一幅排练厅主题海报；音乐班任务：现场演出并录音。
老周扫视一圈：“海报负责人，沈知瑶；音乐统筹，黄子弘凡。你俩下课去器材室领材料，别耽误。”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沈知瑶抬头，恰好对上黄子弘凡的视线——他冲她挑了下眉，像在说：又见面了。
器材室在地下一层，灯光昏黄，混着松木与铁锈味。管理员大爷把钥匙扔给他们：“半小时，登记签字。”
货架上堆着卷起来的画布、锈迹斑斑的谱架，还有几盒没拆封的荧光颜料。沈知瑶踮脚去拿最上层的海报纸，指尖刚碰到卷筒，货架晃了一下。
“我来。”黄子弘凡站到她身后，手臂越过她头顶，轻松取下纸卷。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沈知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她道谢，声音比平时低。黄子弘凡把颜料递给她，指尖再次碰到她的掌心，这一次没有石膏像的冰凉，只有纸筒微糙的纹理。
登记时，管理员大爷抬头：“颜料不够再来拿，海报尺寸别超一米二，不然挂不上墙。”
黄子弘凡顺口接：“那演出录音也限一分钟？”
大爷笑骂：“小子，别贫。”
沈知瑶低头签字，笔尖在纸上留下最后一捺，像给某个未知章节点了冒号。
回教室的路上，要经过一段露天连廊。雨后的风带着泥土腥，卷着几片梧桐叶贴在栏杆上。黄子弘凡抱着纸卷，忽然开口：“昨晚那张谱纸，你看见了吗？”
沈知瑶脚步一顿：“……是你掉的？”
“算是吧。”他侧头看她，“星星画得还行？”
沈知瑶把课本抱紧，声音轻却清晰：“线条太圆，缺角更好看。”
黄子弘凡笑出声，虎牙在唇角一闪：“下次改进。”
周四下午，公共艺术时段再次开启。排练厅里，美术生支起海报框，音乐生调试设备。沈知瑶蹲在画布前勾线，黄子弘凡把耳返塞进她耳朵：“试试降噪效果，等会儿我要录人声轨。”
耳返里传来干净的钢琴前奏，像有人在她耳廓里按下播放键。沈知瑶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的铅笔悬在半空。
“别紧张，”黄子弘凡的声音透过耳返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只是《City of Stars》。”
沈知瑶垂眼，继续往下画——城市轮廓在笔下铺开，路灯一盏盏亮起，最后一颗星落在海报右下角，恰好叠在黄子弘凡画的那颗缺角小星上。
下课铃响，录音结束。黄子弘凡拔掉耳返，顺手把设备收进琴盒。沈知瑶把海报举起来给他看：“缺角星星，照你说的改了。”
灯光下，那颗星微微凸起，像要从纸面跳出来。黄子弘凡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星角旁点了一个极小的音符符号。
“现在完整了。”他说。
走出排练厅时，天已经擦黑。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他们刚刚完成的画。沈知瑶把海报卷好，黄子弘凡拎着琴盒，两人影子并排，被拉得很长。
校门口，保安大叔在锁侧门。沈知瑶推车，黄子弘凡把海报塞进她车筐：“下周开放日，记得来看演出。”
沈知瑶点头，路灯在她睫毛上碎成细金粉。她想起那颗缺角星星，想起耳返里干净的钢琴声，忽然觉得——高三的秋天，好像也没有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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