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今年的冬天不下雪，却把风磨成了刀。沈知瑶赶到市图书馆门口时，天刚蒙蒙亮。铁栅栏只开了半扇，队伍已经拐了两个弯。她把手缩进袖筒，鼻尖冻得通红。
“早。”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黄子弘凡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提着两杯豆浆，杯口用塑料袋扎紧，热气在寒风里拧成白线。
“给你留了甜口的，半糖。”
沈知瑶接过，掌心瞬间暖了：“我妈非让我喝无糖，说考试要控糖。”
“那就偷偷加甜。”他把吸管插进去，动作利落，像在给钢琴调弦。
图书馆负一层自习室，灯全亮，中央空调却只吹冷风。沈知瑶把画筒靠墙，顺手掏出两片暖宝宝，撕开贴在后腰。
黄子弘凡把羽绒服对折垫在椅子上，自己只剩卫衣，袖口卷得老高：“省得你抢我衣服。”
“谁抢谁还不一定。”沈知瑶把另一片暖宝宝递给他，“我妈批发了一箱，十块钱十片，贴腰不贴脸。”
两人并肩坐下，桌面是图书馆统一发的绿色塑料垫，边角磨得发白。黄子弘凡掏出一本厚得能当砖头的《高考地理大题狂练》，沈知瑶则抽出一沓政治答题卡，背面密密麻麻全是她自己画的思维导图。
刷题刷到眼睛发酸，沈知瑶拿橡皮在草稿纸上滚来滚去。
黄子弘凡用铅笔敲了敲她桌面：“这山谷到底长啥样？”
“像被咬了一口的面包。”
“行，那我咬一口。”他在草稿纸上画一条弯线，顺手写下“低音”两个字，“山谷是低音，山顶是高分，错了就唱。”
沈知瑶笑，在纸角画一只歪头鸽子，翅膀上补了句“高音归我”。
两人把这张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里层，像存一张秘密车票。
管理员准时清场——图书馆不提供午餐，所有人必须离馆两小时。沈知瑶和黄子弘凡背着书包溜到后门外的巷子。
巷口停着一辆铁板车，老板围着油迹斑斑的围裙，手里铲刀翻得飞快。铁板上的里脊发出“滋啦”声，油烟裹着蒜香一路飘到图书馆侧墙。
沈知瑶把饭盒递过去：“老板，里脊多一勺，他请客。”
老板抬头，笑得眼角全是褶子：“小姑娘嘴甜，给你多两块瘦的。”
黄子弘凡把一张十元纸币塞进窗口，纸币还带着体温：“老板，明天记得给我留大份，辣到冒烟那种。”
老板把铲刀往铁板上一敲：“行，明儿要是下大雨我就收摊，可以加个微信，提前在群里发消息，省得你们白跑。”
两人端着饭盒蹲在马路牙子上吃。沈知瑶咬到一块焦脆的里脊，含糊不清地说：“我妈要是知道我吃路边摊，肯定念叨三天。”
黄子弘凡把最后一块里脊夹给她：“那就让她念叨，反正她念叨的时候你在图书馆，听不见。”
沈知瑶被逗得直笑，油星子溅到袖口，她随手抹在黄子弘凡的卫衣上：“共享污渍，公平。”
午饭后铁板车收摊，油烟味还挂在巷口。
两人并肩往巷外走，阳光斜照旧楼红砖。沈知瑶指对面三楼阳台：“被子晒得像块巨大豆腐干。”
“走，去看豆腐干。”其实是去巷子尽头的小书店。
店门口木牌写着“旧时光”，推门吱呀一声，旧纸味扑面而来。沈知瑶熟门熟路翻到角落，抽出旧版《中国国家地理》，夹着一张泛黄车票：“高二暑假去桂林的，当时我还不会画等高线。”
黄子弘凡把车票塞进自己口袋：“借我，下次画给你当练习。”
柜台老板娘煮普洱，茶香混纸墨。她抬头笑：“又来蹭暖气？”
沈知瑶晃了晃书：“买本书当暖气费。”
黄子弘凡抽出一本《肖邦夜曲集》，扉页铅笔写着“给未来的自己”。
老板娘敲收银机：“两本三十，学生价。”
沈知瑶按住黄子弘凡钱包：“一人一半。”
老板娘笑：“考完再来蹭暖气，别带钱包。”
出了书店，江风带咸味。沈知瑶把围巾拉下来：“冷，但脑子清醒。”
黄子弘凡拿空豆浆杯敲栏杆：“这风就是地理卷里的东南风。”
“那我就是西南风。”
两人站在栏杆边，影子被夕阳拉长，像两条被拉长的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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