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没有江，但有府南河。寒假第四天，阳光斜照在望江楼外的石栏上，像谁打翻了一杯温热的橘子汽水。沈知瑶把围巾拉下来，让风直接灌进脖子，冷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再裹紧。
黄子弘凡把空豆浆杯往石栏上一扣，当鼓槌敲了两下：“听，成都冬天的小北风，地理卷上写的‘静风频率高’，今天破例了。”
沈知瑶笑：“那我这是从琴房吹来的西南风，带着一点松节油味。”
河水泛着淡青色，几片银杏叶漂在水面，像没拼好的乐谱。她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石子，侧身甩出去。石子在冰面上蹦了两下，最后一跳滑进水里，溅起一点银光。
“高二暑假我在琴房后的小河沟打过水漂，”她拍了拍手，“最远一次三连跳，现在退步了。”
黄子弘凡也挑了一块，捏在指尖比划：“三连跳算什么，我钢琴十级，手稳。”
石子飞出，却在第二跳就沉了。他耸耸肩：“看来琴键比水面好欺负。”
两人沿着府南河慢慢走。沈知瑶把口袋里的旧车票掏出来，对着阳光晃了晃：“成都东到都江堰，硬座四十分钟，高二集训完回家那天。”
黄子弘凡接过车票，指尖摸到边缘的毛边：“四十分钟，足够我写完一首小夜曲。”
“写完了吗？”
“还差个结尾，”他把车票折成小方块，塞进自己钱包夹层，“等考完给你听。”
风更凉了。沈知瑶把手插进口袋，忽然想起什么：“我妈说，寒假结束前要带我去看牙医，说我晚上磨牙。”
黄子弘凡笑：“我妈说我弹琴太用力，邻居都以为我在拆墙。”
“那咱俩一个磨牙，一个拆墙，合奏起来肯定震撼。”
“行，到时候你磨牙给我打节奏，我拆墙给你和声。”
地铁提示音在风里拉长。沈知瑶看了一眼站牌：“地铁3号线，末班车六点半。”
黄子弘凡抬腕，确认时间：“五点五十，十五分钟跑回磨子桥站，来得及。”
“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他笑着补一句，“跑不动我背你，背不动我拖。”
沈知瑶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半张脸，声音从毛线里传出来：“拖可以，但得拖得优雅——不能让我鞋跟掉。”
“行，公主抱加拖行李箱姿势，保证不掉跟。”
两人同时起跑。沈知瑶边跑边喘：“你上次体测一千米多少？”
“三分四十。”
“那今天破纪录，三分二十到地铁站！”
“成交，输的人请明天的牛肉包加双倍辣！”
石板路有些滑，沈知瑶一个踉跄。黄子弘凡伸手抓住她围巾后摆：“稳住！”
她借势往前冲：“别松手，借你力！”
跑到十字路口红灯。沈知瑶急刹：“闯不闯？”
黄子弘凡看左右车流，果断拉她：“跑！灯还有三秒！”
两人像两道风穿过斑马线，身后红灯亮起，像舞台闭幕。
最后两百米，沈知瑶气喘如牛：“不行了……”
黄子弘凡回头，朝她伸出手：“抓住！”
她握住他的手腕，借力冲刺。闸机滴滴响，两人几乎同时刷卡进站。
列车进站，车门滴滴闪灯。沈知瑶和黄子弘凡冲到黄线前，蜂鸣声骤然加速——门正在合拢。
“冲！”黄子弘凡低吼一声。
两人同时起跳，书包在背后一颠，脚尖擦着门槛掠进车厢。车门“哐”地合上，只差半秒。
沈知瑶靠在扶手上大口喘气，把车票塞进黄子弘凡掌心：“先寄存，考完一起听结尾。”
黄子弘凡笑着比了个OK：“牛肉包双倍辣，我请定了。”
黄子弘凡靠着车门，喘着笑：“再加一杯豆浆，管饱！”
列车启动，府南河在窗外慢慢模糊，像被谁轻轻擦掉的最后一笔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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