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考

时间一晃，距离开学已经有好几天了，放松的心立马就要紧成一团，为接下来的高考备战。

成都的天还没亮透，豆浆机先醒了。白汽一股股扑出来，和冷空气撞在一起，像谁把开水直接倒进冰里。沈知瑶接过纸杯，烫得指尖发麻，又舍不得松手。手腕内侧那块青灰颜料斑被热气一蒸，颜色更深，像不小心打翻的墨水。

“还没擦掉呢？”黄子弘凡问。

“留下来也好。”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像刚被风吹乱的毛线，“提醒我画没画好。”

她转身往校门走，马尾在风里乱甩，发尾扫过校服领口，留下一点淡淡的桃子味洗发水香。黄子弘凡低头看表——十九天——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跑。两人谁也没回头，脚步声却像约好似的，一前一后，隔着半条街，像两条不肯相交的平行线。

中午的食堂顶楼没人管，风把塑料椅吹得吱呀吱呀。黄子弘凡剥橘子，汁水溅到她袖口，沈知瑶拿袖子胡乱擦两下，留下一道黏糊糊的黄印。

“班主任说了，央美文化线可能涨十分。”

他手指一顿，橘子皮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她的帆布鞋尖。

“差多少？”

“二十八。”她笑了一下，嘴角却没弯，“考不上就复读，没啥大不了。”

话说得轻松，尾音却抖。黄子弘凡没接话，把剩下的橘皮撕成长条，在水泥地上拼了个歪歪扭扭的数字“28”。沈知瑶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脚一抹，数字成了灰扑扑的一团。

下午的文化课教室里，空调嗡嗡响，沈知瑶把数学卷子摊在桌面，草稿纸画满函数图像。她抬头透气，看见窗外的早樱被风摇得乱颤，像一群不听话的白鸽子。黄子弘凡在对面外国语的机房里，耳机里循环着托福口语 Task4，手指在桌面上敲重音：ba-BUM-ba-BUM。两人隔着一条街，却像隔着一整个宇宙。

夜里十点，雨说下就下。黄子弘凡站在七中门口，耳机里循环着口语模板，雨滴顺着刘海往下滴。一把深蓝色折叠伞从背后戳过来，伞骨歪了一根，贴着透明胶，像打了补丁的旧玩具。

“凑合用。”沈知瑶把伞柄塞给他，另一只手揣兜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雨点砸在伞面，噼里啪啦。黄子弘凡瞥见纸角——复读申请表，三个字被雨水晕开了墨。

“明天口语？”

“嗯。”

“考完等我。”

“行。”

雨声在车窗外敲鼓。

沈知瑶忽然回头，隔着雨帘冲他喊：“喂，要是明天你口语卡壳，就想想操场上那朵玉兰——我数到十九朵它就开，第二十朵一定也开。”

黄子弘凡抬手，做了个“收到”的手势，声音混在雨里：“要是你数学又崩，就把草稿纸翻过来，我在背面写了句废话，看了就不准哭。”

“什么废话？”

“不告诉你，留到六月八号晚上再说。”

她笑了一下，雨水把嘴角扬起的弧度冲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