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冬天，天亮得晚。第二天早晨，当沈知瑶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和黄子弘凡不成调的、压着嗓子的哼唱声——是他昨晚琢磨的那段新旋律。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依旧灰蒙的天空和对面建筑星星点点的灯火。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变得不再那么疏离。
水声停了，黄子弘凡擦着头发走出来，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裤，发梢还滴着水。看到她已经醒了，他眼睛一亮：“吵醒你了？”
“没有，”沈知瑶摇摇头，“自然醒。”
“那就好！”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飞快地看了一眼日程表，语速又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上午我得去趟图书馆还谱子，然后有个小组讨论，大概两小时。下午……下午没课！你想去哪儿？博物馆？还是……”
“你去忙你的。”沈知瑶打断他，语气平静，“不用特意陪我。我去你学校图书馆等你就好。”
“那怎么行！”他立刻反对，“你大老远来的……”
“没关系，”她看着他，“我想看看你平时待的地方。”
黄子弘凡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也行！我们图书馆还挺酷的，就是找座位得像打仗一样。”
于是，早餐后，沈知瑶真的跟着黄子弘凡去了伯克利的图书馆。果然如他所说，即便是在清晨，图书馆里也坐满了人。戴着降噪耳机埋头写谱子的，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调试音轨的，几个人围着一台电脑低声激烈讨论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专注。
黄子弘凡熟门熟路地找到还书口，又把沈知瑶带到一处相对安静的阅览区，给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你就在这儿，看看书或者玩玩手机都行，”他压低声音，像是怕打破这里的氛围，“我讨论完马上过来找你。要是无聊了就去楼下咖啡馆坐坐，拿铁还行。”
他匆匆交代完，又看了一眼时间，表情变得有点懊恼：“啊……得快点了，那帮家伙最讨厌迟到。”他转身要走，又突然折返回来，从背包里掏出一副备用耳机塞给她，小声说：“要是觉得吵就戴上，这儿有时候也挺闹腾的。”
然后他才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之后。
沈知瑶坐在那里，看着周围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生们，耳边是键盘敲击声、纸页翻动声和极低的讨论嗡鸣。她能想象出黄子弘凡平时在这里的样子——大概也是这般忙碌，穿梭在书架间寻找灵感，或者和小组同学为了一个音符争得面红耳赤。
她拿出速写本，随手画下眼前看到的景象：窗外波士顿冬季萧索的树枝，室内埋头苦读的学生剪影，还有远处那个刚刚消失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想去接点水，路过一个开放讨论区时，恰好听到几个学生正在用英语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其中夹杂着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发音——“Lars的意见呢？”“Lars说那个bridge部分还可以再改……”
她下意识望过去，是几个不同肤色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摊满了乐谱和笔记本电脑。他们口中的“Lars”，显然就是黄子弘凡。他正坐在中间，手指快速地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着，语速飞快地用英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表情认真而专注，偶尔会因为坚持某个观点而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那是一种她不太熟悉的模样。不是在视频电话里对着她插科打诨的样子，也不是在家人朋友面前活泼搞怪的样子，而是一种沉浸在专业领域里、自信甚至有些锐利的模样。他完全融入了这个多元的环境，成为了“Lars”，而不仅仅是“黄子弘凡”。
他没有看到她。沈知瑶也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走开。
回到座位后，她翻到速写本新的一页，笔尖停顿了一下，然后写下了一个花体的英文单词：Lars。
两小时后，黄子弘凡果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搞定！那帮人太难缠了，一个和弦吵了半小时……”他语速很快，带着讨论后的兴奋和一点点疲惫，瞬间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样子。“等无聊了吧？走走走，吃饭去！下午真没事了，全听沈老板安排！”
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穿过图书馆安静而忙碌的走廊。沈知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后脑勺翘起的一小撮头发，想着刚才那个自信发言的“Lars”，又感受着此刻手心传来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
这两种形象奇妙地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完整、更立体的他。一个在异国他乡，努力成长，逐渐绽放光芒的他。
“想吃什么？”走到图书馆门口，冷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侧过头问她，眼睛亮晶晶的。 “都行。”她说，“你平时吃什么，就吃什么。”
黄子弘凡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那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喽！黄师傅的日常食谱，可是相当‘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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