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沈知瑶航班起飞，满打满算只剩下最后一个完整的白天。一种无形的倒计时像细沙一样，开始悄然渗入房间的每个角落，让空气都变得有些黏稠。
黄子弘凡明显比前一天沉默了些。早上醒来，他没有立刻爬起来捣鼓他的电脑或乐谱，而是侧躺着，手臂搭在沈知瑶腰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睡，好像要把每一帧画面都刻进脑子里。直到沈知瑶被他过于专注的视线看得不自在，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他有点发红的眼眶。
“看什么……”她刚醒，声音含混。
“没什么，”他迅速眨眨眼，扯出一个笑，凑过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带着牙膏薄荷味的吻，“就是觉得……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挺可爱的。”
沈知瑶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干的。沈知瑶反抗似的轻打了一下黄子弘凡。
“证据确凿！”他低笑着，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刚才不知道是谁，咂巴嘴，肯定梦到我做的绝世美味炒牛肉了。”
这下沈知瑶彻底醒了，被他气笑，抬手去捂他的嘴：“难吃死了，咸得我喝了好多水。”
他灵活地躲开，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点赖皮：“那不管，反正你吃了，就得负责到底。下次来，我还做，做到你说好吃为止。” 掌心下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沈知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笑和一点点耍赖的眼睛，心里那点离愁仿佛被冲淡了些，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起床吃了饭后，他哪儿也没提议去，两人就窝在酒店房间里。黄子弘凡抱着吉他，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眼神一直盯着沈知瑶的身影。
沈知瑶则整理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把那条米色围巾仔细叠好。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吉他声和行李箱拉链开合的细微声响。
“诶，瑶瑶，”他忽然停下拨弦，抬头看她，“你说，我要是现在开始学做红烧肉，等你下次来，能不能出师？”
沈知瑶手上动作没停：“先把牛肉片切匀了再说。”
黄子弘凡被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哼哼：“小看我！等着，下次绝对让你刮目相看！”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下。“下次”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微澜，又迅速沉底。都知道会有下次，但“下次”之前，隔着的是看不见头的忙碌、时差和一万多公里的物理距离。
下午，天色有些阴沉。黄子弘凡放下吉他，站起身：“走吧，再去河边走走。这次不跑步，就……随便走走。”
来到查尔斯河边，风景依旧，心境却已然不同。风吹在脸上，带着更重的湿冷意味。两人并肩走着，手揣在各自的口袋里，一时无话。
“有时候觉得挺神奇的，”他看着河面，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一个人在这儿，什么都得自己扛，本来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你视频，你关心我在这里好不好的时候，我都觉得既想哭，又觉得有你真好。”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很认真地说：“沈知瑶，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憋着。画图画不下去，老师骂你了，或者就是单纯心情不好，你都得告诉我。别觉得会打扰我，或者……显得你不够厉害。”
他的眼神里有种难得的、近乎执拗的坚持：“在我这儿，你不用什么都行。”
沈知瑶看着他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和异常清亮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哽住。
最终，她只是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他揣在口袋里的、有些冰凉的手，用力地攥紧。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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