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井巷,南江市最后一片成规模的清末民初老街区。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侧是斑驳的砖木结构老屋,雕花窗棂蒙尘,诉说着时光的流逝。此刻,这片本应宁静怀旧的地方,却被刺耳的警笛声和闪烁的警灯打破。
林礼戈带领的特案组外勤小队已将巷口那口传说中“锁龙”的古井区域严密封锁。警戒线外,被疏散的居民惊魂未定地聚集着,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湿气。
古井的石头井盖,正如林礼戈紧急汇报的那样,从中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黑黢黢的井口如同深渊巨口,向外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铁锈和淤泥混合的腥气。
顾骁、倾云飛、武迦延等人乘坐的车辆疾驰而至,急刹在巷口。顾骁率先下车,右臂上三道血色符印在昏暗光线下隐隐发光,带来灼痛与冰寒交织的奇异感觉。倾云飛紧随其后,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一下车,目光便死死锁定了那裂开的井口,腕间珠串滚烫。
“情况怎么样?”顾骁大步走向林礼戈,声音沉稳,压制着体内的不适。
“井盖是十分钟前突然裂开的,没有外力痕迹。裂开后,井里就不断传出……哭声,很模糊,但很多人听到了。另外,”林礼戈脸色凝重,“靠近井口的人,都感到头晕、心悸,甚至有人出现短暂的幻觉,看到……井里有黑影晃动。”
倾云飛走到井边,蹲下身,指尖悬在裂缝上方。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阴煞怨气混杂着古老的水腥味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窒。他闭目凝神,片刻后睁开,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比柳园更甚!井底怨气如沸,而且……混杂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暴戾的气息!‘锁龙’传说,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武迦延也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井口和周围的青石板,眉头紧锁:“这井口的石料和雕刻纹饰……确实是明末清初的风格,而且带有明显的镇压符文痕迹,虽然已经磨损严重。看来传说中‘锁魂井’的说法,很有可能是真的。”
“哭声还在持续吗?”顾骁问。
“时断时续,但刚才又响起来了,比之前更清晰。”林礼戈指向井口。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幽幽地从漆黑的井底传了上来。那哭声并非一人,而是混杂着男女老幼,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恐惧和……怨恨,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
“是怨灵!被锁在井底的亡魂!”付小北在通讯频道里声音发颤,“能量读数爆表了!顾队,倾先生,小心!”
倾云飛站起身,对顾骁道:“必须立刻封住井口!否则怨气外泄,影响范围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引动其他阵眼!”
“怎么封?”顾骁看向他。
倾云飛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数枚绘制着繁复朱砂符文的古旧铜钱和几张特制的黄符:“需要布一个临时的‘镇魂封煞阵’,压制井口,阻止怨气喷涌。但井底的东西太凶,我需要时间,而且不能被打扰。”
“林礼戈!”顾骁立刻下令,“清场!以井口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除了我和倾先生,所有人立刻撤离!苏悦,协调外围警戒,禁止任何人靠近!林子祁,注意观察是否有异常生物或物理现象!”
“是!”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警员们开始强行疏散附近滞留的居民和好奇的围观者。
武迦延看着倾云飛拿出的法器,眼神闪烁了一下,主动道:“倾先生,我对古阵法略有研究,或许可以协助一二?”
倾云飛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武教授,烦请将您所知的关于这七口锁魂井的具体位置和镇压符文特征,尽快告知苏悦。我们需要掌握全局。”
武迦延顿了一下,点头:“好,我这就去。”他转身走向临时指挥车。
人群被迅速驱离,巷口只剩下顾骁和倾云飛,以及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井。哭声时隐时现,如同鬼魅的低语。
倾云飛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感。他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一枚枚铜钱被他以特殊手法打入井口周围的青石板缝隙中,铜钱上的朱砂符文在接触到浓郁阴气的瞬间,亮起微弱的金光。
随着铜钱的嵌入,井口溢出的阴冷气息似乎被稍稍遏制。倾云飛脸色越发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他拿起黄符,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快速绘制符咒。
顾骁持枪警戒在旁,他右臂的封印处传来阵阵刺痛,仿佛里面的阴气感应到外界强大的怨气,正在疯狂冲击着血符的束缚。他咬紧牙关,强行压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些阴影角落。
就在倾云飛即将完成最后一道血符,准备贴在井盖裂缝上时——
“云飛哥!”一声清脆又带着惊慌的呼喊从警戒线外传来!
只见戴雅儿不知何时突破了外围的封锁,正朝着井口方向跑来!她脸上满是担忧,显然是尾随而来,看到倾云飛苍白的脸色和危险的处境,一时情急冲了进来!
“拦住她!”顾骁厉喝!
外围的警员立刻上前阻拦,但戴雅儿动作灵活,竟然被她躲开了两人,眼看就要冲进核心区域!
“别过来!”倾云飛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他此刻正在施法的关键时刻,心神不能有丝毫分散!
然而,就在戴雅儿闯入核心区域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口古井仿佛被她的生人气息刺激,井底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紧接着,一股浓郁如墨的黑气混杂着冰冷刺骨的井水,如同喷泉般从裂缝中冲天而起!
“小心!”顾骁瞳孔猛缩,一把将离井口最近的倾云飛扑倒在地!
轰——!
黑气水柱喷涌而出,直冲数米高!冰冷腥臭的井水如同暴雨般洒落,其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阴煞之气!被黑气水柱扫过的青石板地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黑冰!
戴雅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尖叫一声,呆立当场!一股黑气如同毒蛇般,朝着她席卷而去!
“该死!”顾骁刚从地上爬起,见状毫不犹豫,强忍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拔枪对着那股袭向戴雅儿的黑气连开数枪!子弹穿过黑气,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附带的冲击力和他自身爆发的纯阳煞气,还是让黑气微微一滞!
倾云飛趁机翻身跃起,顾不得满身泥水,将手中刚刚绘制好的那道血符,狠狠拍向喷涌的黑气水柱!
“镇!”
血符金光大放,如同一面燃烧的盾牌,印在黑气水柱之上!
滋滋滋——!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消融!喷涌的水柱被强行压回井口大半,但仍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扭曲、尖啸!
倾云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强行中断施法又仓促应对,让他伤上加伤!
“倾云飛!”顾骁扶住他,眼神焦急。
“我没事……快!带她走!”倾云飛指向吓傻了的戴雅儿。
顾骁立刻冲向戴雅儿,一把将她拽起,推向赶来的林礼戈:“带她出去!快!”
林礼戈二话不说,扛起还在尖叫的戴雅儿就往外跑。
然而,井口的危机并未解除!被血符压制的黑气疯狂反扑,冲击着符光!更可怕的是,井底那低沉的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井底苏醒、挣扎!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它要出来了!”倾云飛眼神骇然,他能感觉到井底那股古老暴戾的气息正在急速攀升!“顾骁!帮我!用你的血!”
“怎么做?”顾骁毫不犹豫。
“你的血蕴含纯阳煞气,是克制阴邪的利器!滴在封印上!”倾云飛急声道,同时双手结印,全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血符封印。
顾骁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在左掌心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涌出!他忍着痛,将流血的手掌猛地按在倾云飛贴在井盖裂缝的那道血符之上!
嗡——!
顾骁的鲜血接触到血符的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冷水!血符上的金光骤然暴涨!一股灼热、刚猛、充满生机的纯阳气息顺着血符轰然注入井中!
“吼——!!!”
井底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惊天咆哮!那声音不再沉闷,而是充满了穿透力,如同龙吟虎啸,震得整个七井巷都在颤抖!玻璃窗嗡嗡作响!冲击波将顾骁和倾云飛都掀得后退数步!
喷涌的黑气水柱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井中!裂缝处金光大盛,暂时将井口重新封住!地面的震动也停了下来。
但井底那不甘的咆哮和撞击声,依旧隐隐传来,显示着封印的脆弱和下面那东西的凶戾。
顾骁和倾云飛背靠着背,剧烈喘息着。顾骁右臂的封印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剧烈波动,阴气与纯阳气血的冲突让他半边身体麻木刺痛。倾云飛则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暂时……压回去了……”倾云飛声音沙哑,“但……撑不了多久……布阵者……一定在附近……他需要……惊魂……”
就在这时,苏悦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顾队!倾先生!监控显示,七井巷西北角,一栋待拆迁的空置老宅里,有生命体征信号!而且……信号正在急速衰弱!”
“是下一个受害者!”顾骁和倾云飛同时色变!
“林礼戈!付小北!跟我来!目标西北角老宅!”顾骁强撑着下令,就要冲过去。
“顾骁!你的手!”倾云飛抓住他,他能感觉到顾骁右臂封印下的阴气正在失控边缘,“你不能再用力量!否则封印崩碎,阴气反噬,你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顾骁甩开他的手,眼神决绝,“救人要紧!走!”
看着顾骁带着林礼戈等人冲向黑暗中的老宅,倾云飛咬了咬牙,也踉跄着跟了上去。他目光扫过临时指挥车,看到武迦延正站在车旁,远远地望着井口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和狂热?
倾云飛心中一凛,但现在无暇细想。
老宅内,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顾骁等人破门而入,强光手电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空荡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与老宅的腐朽气息格格不入。
“在楼上!”付小北看着仪器。
众人冲上二楼,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
手电光下,只见一个穿着拆迁队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表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已然气绝身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伤痕,但心脏却停止了跳动。
而在他的尸体旁边,用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画着一个与柳园现场一模一样的、扭曲诡异的符号——聚怨阵!
“第四个……”顾骁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还是来晚了!
“不……不对……”倾云飛捂着胸口,强撑着走进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符号,“阵……还没完成……他在……附近……”
话音未落,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呵呵呵……引魂人……纯阳体……真是……意外的收获……”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浮现。他手中,握着一枚与顾骁那块一模一样的、散发着幽幽黑光的——引魂令!
布阵者,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