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墨渊平缓却极具压迫感的讲解声中流逝。
终于，他合上了手中那卷《天衍阵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今日到此。”淡漠的声音宣告了授课结束。
殿内弟子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长长舒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动作迅速而恭敬地行礼告退。
偌大的主殿很快便空旷下来，只剩下墨渊起身时玄袍拂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以及……
角落里，那个依旧伏在案前，对着玉简上那团乱麻般阵纹的湖蓝色身影。
墨渊行至殿门，脚步并未停留。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
“上神……”
一道细弱蚊呐、带着压抑的无助和一丝不易察觉哽咽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墨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殿内长明的明珠光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投下冷硬的阴影。
他的目光穿透空旷的大殿，精准地落在角落那张梨花木书案后。
沐芷柠不知何时已抬起头，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那双总是清澈含笑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雾，眼圈泛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她一手紧紧攥着那枚记录失败的玉简，指尖用力到泛白，另一只手则用力抵着胀痛的眉心，小脸苍白，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
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无助之中，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此处……”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指了指玉简上某个极其关键的复杂节点，
“引周天星力倒灌……弟子……弟子愚钝，实在不解……灵力如何引？星位如何定？为何……为何倒灌之力不会冲毁阵基？弟子推演了许久……总是……总是……”
她说不下去了，晶莹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玉石案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那泪水，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灼痛了墨渊冰冷的视线。
他见过她聪慧灵动的模样，见过她虚心求教的认真，见过她对着叠风展露的明媚笑靥，甚至见过她无意间流露的、带着钩子的媚态。
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仿佛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鸟。
一股极其陌生的、带着细微拉扯感的情绪，悄然掠过墨渊沉寂万年的心湖。
无关责任，无关折颜的托付。
那是一种更纯粹的、对眼前这具脆弱躯体和那双盛满泪水眼眸的……无法视而不见。
他沉默着，玄色的身影在殿门逆光处站了片刻。随即，迈步。
朝着大殿深处，那个哭泣的角落走去。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明珠光辉下拉长，将伏在案上的沐芷柠完全笼罩其中。
沐芷柠似乎被他的靠近惊动了，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惊慌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受惊的小动物，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剩下无声的抽噎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