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宋星河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衬着母亲苍白的脸,指尖攥得发僵。
池夏把车停好赶过来时,就见少年背对着走廊站着,肩膀微微耸动,棕色的卷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颈后,像只被雨打湿的小兽。
“手续都办好了,护士说今晚需要有人陪护。”池夏的声音比在宿舍时低了些,带着雪松味的信息素淡淡的,像一层薄毯轻轻盖过来,压下了空气中的慌乱,“你要不要先去旁边休息会儿?”
宋星河转过头,眼尾红得厉害,泪痣被水光浸得更明显。他摇摇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没事,谢谢你。”
“不用谢,室友之间应该的。”池夏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递过去,“含着吧,能舒服点。”
糖纸撕开的脆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清冽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宋星河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什么:“你不用回去吗?宿舍那边……”
“吕俊他们说会帮忙把你东西先收拾好。”池夏靠着墙站着,目光落在病房门上,没再多问,却也没走,“我在这儿等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宋星河没再拒绝。他走进病房时,母亲醒了,看见他就想笑,嘴角刚扬起就被一阵咳嗽打断。他赶紧跑过去按住母亲的手,听着她喘着气说:“星星,妈没事……别耽误上学……”
“妈你别说话了。”宋星河的眼泪又涌上来,他梗着嗓子,“我请了假,陪你。”
守到后半夜,母亲睡着了,宋星河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走廊的长椅上,池夏居然还在,靠着墙闭着眼,呼吸均匀,大概是累极了。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白天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宋星河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件薄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指尖碰到池夏肩膀时,对方动了动,睁开眼看向他。
“醒了?”池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阿姨怎么样?”
“刚睡下。”宋星河在他旁边坐下,低着头抠着手指,“不好意思啊,耽误你这么久。”
“说了不用客气。”池夏坐直身子,把外套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要不要睡会儿?我帮你看着。”
宋星河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池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眼底像落了点星光:“你还记得小时候在梧桐巷住过吗?你家隔壁,有个总抢你弹珠的大哥哥。”
宋星河猛地抬头。梧桐巷?抢弹珠的大哥哥?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夏天的蝉鸣,爬满青苔的墙根,还有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总穿着白色背心,抢了他的弹珠,却会在他被别的小孩欺负时,把弹珠全塞回他手里,说“笨蛋,拿着防身”。
“是你?”宋星河眼睛瞪得圆圆的,杏仁眼里满是惊讶,“你是那个……池夏?”
“是我。”池夏点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那时候你总跟在我后面叫‘夏夏哥哥’,声音软乎乎的。后来你家搬走,就没再见过了。”
难怪第一次在宿舍见到他时,会觉得莫名熟悉。宋星河心里又酸又暖,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他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笑了笑:“那时候你可凶了,抢我弹珠还不许我哭。”
“怕你哭起来没完,被阿姨听见要骂我。”池夏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怎么变。”
还是一样,遇到事就憋着,眼眶红了也硬撑着。池夏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莫名地软了一块。
“有事给我发信息。”池夏把自己的微信号输进他手机里,又看了眼病房门,“别硬扛着,嗯?”
宋星河点点头,看着池夏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地方,好像透进了一丝微光。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刚进宿舍,贺初就凑了过来,一脸担忧:“星星,你没事吧?阿姨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宋星河把包放下,齐秦递过来一杯温水:“吕俊去给你打饭了,先喝点水。”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许淮戴着耳机打游戏,吕俊不在,池夏的床位空着,大概是回自己班级了。宋星河喝了口水,心里暖暖的。
“对了,”贺初突然想起什么,“下午班会,老班说要选临时班委,你要不要试试?”
宋星河摇摇头:“不了,我可能……经常要去医院。”
“那也没事啊,先顾着阿姨最重要。”齐秦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帮忙尽管说,别跟我们客气。”
正说着,吕俊拿着两个饭盒回来:“星河,给你带了糖醋里脊,知道你爱吃这个。”
宋星河接过饭盒,眼眶有点热。他低头扒了口饭,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九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傍晚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池夏发来的消息:“阿姨今天情况还好吗?”
宋星河看着屏幕,指尖顿了顿,回了句:“挺好的,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池夏又发来一条:“晚上有晚自习,我帮你占了个座,在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
宋星河看着那条消息,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窗外的夕阳正好落进来,把他的侧脸染成了暖金色。
他把池夏的备注改为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