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天刚亮,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窗台上那束昨天送来的白菊却已经蔫了半朵。池夏坐在空荡荡的病床边,指尖还残留着宋星河最后一点冰凉的温度。
今天是宋星河的生日。
他本该笑着扑过来要蛋糕,会故意把奶油抹在自己鼻尖,然后眨着眼睛说“池夏,你又笨又凶,也就我喜欢”。可现在,只有床头柜上那枚褪了色的尾戒,安安静静地躺着。
池夏起身,想把宋星河留在医院的东西收拾好——几件换洗衣物、一本画本,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铁盒子。盒子很旧,边缘磨得发亮,他轻轻打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最上面一张写着“给未来喜欢的人”。
字迹是宋星河的,比后来他熟悉的、带着点潦草的笔画要工整些,纸页边缘微微泛黄,显然放了很久。
“今天又被奶奶催着去相亲啦,说隔壁家的小姑娘温柔,可我看着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奶奶不知道,我好像喜欢不上女孩子,也怕自己这种‘不一样’,会让她担心。
学校的画展看了,有幅画叫《海》,蓝色的浪卷着白泡沫,像要把人吸进去。我站在画前看了好久,突然就想,要是以后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海边就好了。不用说话,就并肩坐着,听海浪声,应该很舒服吧。
对了,今天在画室捡到一支断了芯的铅笔,上面刻着个‘夏’字。好奇怪,看到这个字,居然有点开心。希望以后能遇到一个名字里有‘夏’的人,他不用很厉害,只要能看懂我画里的情绪,能在我难过的时候,借我抱一下就好。
还有啊,我的生日是5月28日,要是有人记得,我应该会哭吧。从来没人特意给我过过生日,要是他能买个小蛋糕,插一根蜡烛,我就把最甜的那块给他吃。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起去海边、一起吃蛋糕。但我会等的,等你出现,然后告诉你,我攒了好多好多的话,想慢慢说给你听。”
信没有落款日期,只在最后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和宋星河画本里、他常画给自己看的那颗一模一样。
池夏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他想起第一次和宋星河去海边,宋星河光着脚踩在沙滩上,笑着说“池夏,你看,海比画里还好看”;想起去年宋星河生日,他因为要参加比赛,只匆匆送了枚尾戒,连句“生日快乐”都没好好说;想起宋星河躺在病床上,眼神迷茫地问“你是谁”时,自己有多绝望。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宋星河早就抱着期待,在等一个“夏”出现。原来他们的缘分,不是从相遇那天开始,而是从宋星河写下这封信时,就悄悄埋下了伏笔。
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蛋糕——是昨天从葬礼回来的路上,在便利店买的。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他点燃,火苗轻轻跳动,映着信纸上的字迹,也映着他通红的眼睛。
“星星,”池夏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把信放在蛋糕旁,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画着星星的落款,“生日快乐。”
“你等的人来了,可惜我来晚了,也没做好。”
“蛋糕买小了,你别嫌弃,最甜的那块,还是给你。”
“海边我替你去了,风很大,浪也大,就是没有你在身边,一点都不好玩。”
火苗灭了,烟丝袅袅升起,像宋星河曾经缠着他撒娇时,轻轻呵在他颈间的气。池夏把脸埋进掌心,哭声闷在臂弯里,比昨夜病房里的哀鸣更痛——他终于看到了宋星河藏在心底的期待,却再也没法帮他实现了。
窗外的风又起了,像是有人轻轻叹了口气,带着那句迟到了很多年,也永远没机会说出口的:
“我也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