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没穿透云层,唐楚瑶就从枕下摸出一枚刻着“楚”字的青铜令牌,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纹路——这是故国将军府的信物,也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
斥染端着洗漱水进来时,正见她将令牌小心翼翼塞进内衫,眼底的坚定与往日的柔和截然不同。
斥染小姐,您这是要……
斥染放下铜盆,声音不自觉放轻。自故国覆灭,这枚令牌就被唐楚瑶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从未轻易示人。
唐楚瑶抬眸,指尖按在令牌所在的位置,语气压得极低。
唐楚瑶昨日我听府里老仆闲聊,说母亲手下的将领陈叔没死,如今在南城开了家粮铺。他当年是母亲在熠国最信任的部下,手里说不定还握着些旧部的联络方式。
她顿了顿,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唐楚瑶北堂墨染虽留我在身边,可他是灭国仇人,我在这异国安身,总不能一直像笼中鸟一样任人摆布。只有找到陈叔,联系上旧部,咱们才算有真正的依靠。
斥染瞬间慌了,上前拉住她的手。
斥染可这太危险了!北堂墨染的人盯着府里呢,万一被发现……
唐楚瑶正因危险,才要亲自去。
唐楚瑶打断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件灰布衣裙换上,又用脂粉将脸上的气色调得暗沉些。
唐楚瑶墨青是北堂墨染的人,唐凯性子太急容易露馅,只有我去才稳妥。陈叔当年见过我儿时的模样,我带着这枚令牌,他定然能认出我。
她一边整理裙摆,一边叮嘱。
唐楚瑶你待会儿就说我闷得慌,想出去买些丝线做绣活,帮我引开门口的守卫。我去粮铺见了陈叔,问清旧部的下落就回来,绝不会耽搁。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唐楚瑶迅速将鬓发拢得更整齐些,拿起一个装着绣线的竹篮,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唐楚瑶走,咱们从侧门出府,路上别多说话,记住,无论遇到谁,都只说我是去买绣材的。
两人刚走到侧门,守门的侍卫果然拦了下来,目光在唐楚瑶的竹篮上打转。斥染立刻上前,笑着递过一小块碎银。
斥染哥哥通融下,我家小姐在家待得腻了,想去街上挑些好丝线,耽误不了多久就回来。
侍卫瞥了眼唐楚瑶暗沉的装扮,又看了看竹篮里的绣线,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走出府门的那一刻,唐楚瑶攥紧了袖中的令牌,指尖微微泛白。
街上的晨光渐渐亮了起来,可她知道,这条寻旧部的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一旦被北堂墨染察觉,不仅她会陷入险境,那些藏在暗处的旧部,也会彻底暴露。
可她没有退路,在这异国他乡,只有握住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往无前。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唐楚瑶掀开车帘一角,目光紧盯着街边的店铺。南城不比东街繁华,多是粮铺、铁匠铺这类民生铺子,行人也多是挑着担子的商贩,倒少了几分盯梢的视线。
小姐,前面就是陈记粮铺了。
车夫压低声音提醒,这是斥染特意找的、府里没登记过的外聘车夫,只说要送自家姑娘买粮。
唐楚瑶点点头,将竹篮拎在手里,又摸了摸内衫里的令牌,深吸一口气才下车。粮铺门脸不大,木质招牌上的“陈记”二字有些褪色,门口堆着几袋刚到的新米,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正弯腰搬米袋,背影看着结实。
唐楚瑶走上前,声音放得轻柔。
唐楚瑶掌柜的,请问有陈年的糙米吗?母亲说老底子的糙米熬粥最养人。
这是当年母亲跟陈叔约定的暗语,“陈年糙米”代指“故国旧人”
中年汉子搬米的动作顿了顿,缓缓直起身。他脸上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唐楚瑶时,先是疑惑,随即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内衫领口——那里隐约能看到令牌的边缘。
陈靖远姑娘是从……东边来的?
陈叔的声音沙哑,故意提高了几分,像是在跟寻常客人搭话,手却悄悄指了指后院。
陈靖远糙米在后院库房,姑娘随我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