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提着裙摆匆匆穿过宫廊，脚步在凤华殿前戛然而止。
殿内，身着樱色宫装的女子正对镜理妆。金丝绣成的海棠在裙裾间绽放，乌发间一支白玉簪流转着温润光华。
“公主……”灵儿声音发涩。
杜晚璃闻声回首，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走吧。”
没有盛大的送亲仪仗，没有父皇的身影。凤华殿外唯有皇后独立风中，珠翠未饰，眼角泛红。
“月汐。”皇后执起她的手，指节微微发颤，“此去山高水远……”
“母后保重。”杜晚璃垂眸掩去眼底水光。她比谁都清楚，这场和亲不过是战败国献上的贡品。
马车驶出宫门时，她终是回头望了一眼。朱红宫墙一角，明黄衣袂倏忽闪过——父皇终究来了。
路途颠簸，杜晚璃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灵儿忽然轻声道：“公主，子时了。”
车帘隙间漏进一抹清辉。她抬眼望去，圆月正悬中天，月心似有流波荡漾，周遭缀着几缕雾霭般的幽光。
“停车休整。”她吩咐道。
车夫应声勒马，灵儿小心为她披上斗篷。夜风裹着市井喧声传来，隐约捎来几句议论：
“听说了么？杜月国那位公主是要配给四皇子的！”
“可惜了那般容貌…四殿下自从战场上下来，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杜晚璃指尖微微一颤。
三日后，宸国宫门洞开。
粉裳女子踏着红毯徐步而来，面纱拂动间露出玉白下颌。朝臣中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臣女杜晚璃，参见陛下。”
御座上的帝王抚掌而笑：“公主请起。早闻杜月国有女明珠，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他话锋一转，“朕欲将公主指婚四皇子，公主以为如何？”
殿内霎时寂静。谁不知四皇子洛之易已是废人？
杜晚璃垂首一礼：“此乃杜月之幸。”
皇帝连道三声好，当即下令送公主往竹兰院待嫁。
此刻的洛王府书房内，轮椅上的男子搁下茶盏：“父皇倒是心急。”
暗卫低声回禀：“杜月国二皇子暗中递了消息，似要与公主相见。”
洛之易眸光微沉：“盯紧些。莫要误了大事。”
暮色四合时，喜娘捧着嫁衣入院。灵儿替杜晚璃绾起青丝，忍不住哽咽：“公主何必应下这婚事……”
铜镜中映出女子清冷眉眼：“既入棋局，落子无悔。”
喜乐喧天中，红盖头下忽然映入轮椅的轮廓。杜晚璃抬眸，正对上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哪有半分残废之人的颓唐？
交杯酒过，喜娘尽退。新房内红烛高燃，杜晚璃忽然扯落盖头：“殿下这腿疾，装得辛苦否？”
洛之易把玩酒杯的动作顿住。
“假戏真做瞒过陛下，当真厉害。”她轻笑，眼底却结着霜。
轮椅骤然逼近！冰冷的手指扼住她咽喉：“不怕本王杀你灭口？”
“求之不得。”她仰起脖颈，“总强过做笼中雀鸟。”
力道倏地松开。男子眼底翻涌着晦暗波澜：“想死？偏要你长命百岁。”
烛火噼啪一响，房门开合间只剩杜晚璃独自对着满室鲜红。窗外新月如钩，恰似杜月国宫檐上那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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