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算计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过后，杜晚璃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那座华美璀璨却空无一人的钻石宫殿中。周身汹涌的神力和那属于梨殇神君的庞大记忆与情感如潮水般退去，金赤色的眼眸恢复墨黑，额间灼热的印记也缓缓隐没。

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她踉跄一步，几乎软倒在地。

“主人！主人您怎么样了？！”雪晶焦急地飞扑过来，小小的翅膀努力扇动，试图撑住她。

杜晚璃（她的意识重新占据了主导，但那些苏醒的记忆碎片已深深烙印在脑海）扶住冰冷的钻石墙壁，大口喘息，额际布满冷汗。方才的一切，如同一场身临其境的噩梦，却又真实得可怕。

“我……我刚才……”她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那些画面，那些力量，那个名字……梨殇神君？

“是您是您！主人您部分神格苏醒了！”雪晶又哭又笑，围着她打转，“虽然只是短暂爆发，但太好了！您终于开始想起来了！不过您强行撕裂空间回来，消耗太大了！快坐下休息！”

杜晚璃依言缓缓坐下，背靠着冰冷的钻石墙壁，努力平复翻腾的气海和混乱的思绪。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看似纤弱的手，无法想象它们刚刚曾握住一柄足以焚天煮海的神剑，甚至撕裂了空间。

“梨殇神君……我……我真的是……”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尊号，感到一阵莫名的沉重和……悲伤。

“当然是的！”雪晶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崇敬，“您可是上古火神血脉，执掌赤焰神力，曾是九重天最强大的战神之一！三千年前，您为了庇护旧部，甘愿承受天刑，神魂俱散……我们都以为您陨落了，没想到您的一缕神魂竟转生到了凡间……”

战神？天刑？神魂俱散？转生？

信息量巨大得让杜晚璃头晕目眩。她努力消化着：“那……那我为何会转生？又为何会失去记忆？刚才……刚才宫宴上那个男人……”她脑海中浮现洛之易震惊而苍白的脸，以及他脱口而出的那句“阿殇”。

雪晶的小脸垮了下来，翅膀也耷拉了：“这个……说来话长。涉及很多上古秘辛和天道规则。您当年的陨落并非意外，而是……一场阴谋。至于失去记忆，是转生的必然，也是为了保护您，避免被当年的敌人察觉。至于那个洛王……”雪晶犹豫了一下，“他……他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很像……很像当年与您关系匪浅的东海龙族太子敖易殿下……但他似乎是凡人……雪晶也搞不清楚了。”

敖易？又一个陌生的名字。杜晚璃蹙紧眉头，只觉得一团乱麻。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知道了自己并非凡人，而是什么神君转世，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觉得陷入了更深的迷雾和更大的漩涡之中。

“主人您现在需要尽快恢复力量！”雪晶飞到她面前，认真地说，“您的神格只是初步苏醒，极不稳定，而且刚才的爆发肯定引起了各方注意！我们必须小心！这座水晶宫是您当年炼化的本命神器‘琉璃幻境’所化，能隔绝窥探，是最安全的地方。您先在这里修炼恢复，雪晶会守护您的！”

杜晚璃点点头，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闭上眼，尝试按照记忆中那些残缺的功法引导体内微弱的神力。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神格初步苏醒，或许是因为在琉璃幻境中，她感觉到那团蛰伏的能量变得温顺了些许，虽然依旧微弱，但已能引导着它在经脉中缓缓运行，修复着方才的损耗，也慢慢滋养着这具凡人之躯。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从入定中醒来时，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弱。她睁开眼，却发现雪晶不在身边。

“雪晶？”她唤道。

没有人回应。钻石宫殿空旷寂寥，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一种不安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她站起身，开始在这座巨大的宫殿中寻找。宫殿结构复杂，回廊曲折，她走了许久，仿佛没有尽头。

忽然，她在一个拐角处，听到了极轻微的谈话声，似乎是雪晶，还有一个……低沉的男声？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一根巨大的钻石柱后。

只见前方一处偏殿内，雪晶正悬停在空中，而她的面前，竟然站着一个身影——正是洛之易！他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略显虚幻的神念投影！

“……务必确保她的安全，引导她慢慢恢复记忆，但绝不可操之过急。”洛之易（敖易）的神念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可是殿下，”雪晶的声音带着担忧，“主人她刚才强行苏醒，损耗很大，而且似乎对您……很是抵触。那些记忆太过痛苦，她本能地在抗拒……”

“无妨。”洛之易的神念打断她，“时间不多了。天道禁制的力量正在减弱，那些人迟早会找到她。必须在她完全觉醒之前，让她回到我身边。必要时，可以再用些‘手段’刺激她，就像这次宋侧妃之事一样。”

杜晚璃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冰冷！

宋侧妃之事……是手段？刺激她？

所以，那天宋语嫣的挑衅，鞭打灵儿，甚至后来的赠药……全都是设计好的？只是为了逼她动用神力，刺激她苏醒？！

那刚才宫宴上的发难呢？是否也是他算计中的一环？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背叛和屈辱，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身处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骗局之中！而她最信任的守护精灵，竟然也是帮凶！

“谁？！”洛之易的神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杜晚璃藏身的方向！

杜晚璃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主人！”雪晶惊叫。

“拦住她！”洛之易的神念喝道。

杜晚璃不顾一切地在迷宫般的宫殿里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被骗了！全都是一场算计！什么守护，什么故人，全都是为了让她按照他们的计划苏醒！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只把她当成一个需要被唤醒的工具！

她跑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光门，似乎是出口。她奋力冲了过去！

眼前一花，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未央阁的卧室！依旧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是。体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神力，脑海中多出的那些记忆碎片，以及心口那冰冷的、被背叛的痛楚，都在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瘫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觉得无比的寒冷和孤独。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枚棋子。在杜月国是，在宸国是，甚至在她那看似不凡的前世里，似乎也是！

就在这时，卧室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响在她脑海中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看来……尊贵的梨殇神君，终于发现自己在戏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