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耳膜，刺入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清醒。
战争… 已经开始。
书房里，那台小型湮灭设备残余的微弱嗡鸣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混合着旧书、矿物和消毒水的冷冽气息，构成一个超现实而令人心悸的注脚。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却仿佛在某种压力的催逼下，加速流动起来。最后一丝试图龟缩、试图用“咸鱼”心态麻痹自己的侥幸，被彻底碾碎。胸口那枚陨铁碎屑紧贴着皮肤，不再带来灼烫或恐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实感，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宣告着逃避的终结。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沈聿白。他依旧站在那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重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等待我的反应。
恐惧仍在，像背景音一样低鸣。但一种更强烈的、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正缓慢而坚定地压过那恐惧。
“我该怎么做？”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冷硬。
沈聿白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像是惊讶，又像是… 欣慰？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智能手机，款式老旧，没有任何品牌标识。
“第一步，”他将手机递给我，“用它。里面的芯片是特制的，信号无法被常规手段追踪和窃听。只有一个联系人。”
我接过手机，入手冰凉沉重，远超普通手机的重量。屏幕漆黑，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
“第二步，”他继续道，语气恢复了医生般的冷静条理，“回忆。仔细回忆苏小暖今天所有的细节，任何异常，哪怕最微小的。她的表情，语气，措辞，肢体动作，甚至衣服上的褶皱气味。告诉我。”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到那个下午的偏厅。阳光的角度，空气里浮动的微尘，苏小暖怯生生的眼神，她递过盒子时微微颤抖的手指，那廉价连衣裙上皂角的干净气味，以及…
“她左手手肘内侧，”我猛地睁开眼，“有一小块淡淡的青紫色淤痕，像是… 被人用力抓握留下的。很新。”
沈聿白的目光骤然锐利：“确定？”
“确定。她抬手递盒子时，袖子稍微缩上去了一点，我看到了。”
“很好。”他快速在电脑上记录了什么，“还有吗？”
“她… 似乎很害怕。但不是完全因为在我面前的卑微。更像是一种… 持续性的、深入骨髓的惊恐。提到顾琛时，那种害怕尤其明显。”
沈聿白若有所思：“顾琛… 看来我们的顾总，最近脾气相当暴躁。” 他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
“第三步，”他看向我，目光深沉，“从现在起，保持绝对警惕。入口的一切食物水源，让信得过的人先试。接近你的任何人，包括家里的佣人，都保持距离。收到的任何不明来源物品，像今天一样，立刻隔离，通知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给你一个检测仪，很小，能识别常见的能量污染和毒素。贴身带着。”
“你呢？”我握紧那部沉重的手机，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去查那条线。”沈聿白眼神冰冷，“铃兰、晚香玉、廉价古龙水、植物碱… 还有，那个抓握留下的淤痕。总会有迹可循。” 他看向窗外渐沉的夜色，“至于苏小暖… 她既然选择了做传递者，无论是否自愿，都要承担后果。”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我感到一丝寒意。我毫不怀疑，他会用他的方式去“拜访”苏小暖。
“别…”我下意识地开口，却顿住了。别什么？别伤害她？在对方已经将如此恶毒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之后？我有什么立场说这个？
沈聿白似乎看穿了我的矛盾，淡淡道：“放心，我有分寸。她还有用。”
有用的线索，还是有用的棋子？我没有问。
离开书房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暗淡。走廊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那部沉重的手机像一块冰，攥在我手心里。
回到房间，我反锁了门。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床头一盏昏暗的阅读灯。我拿出那部黑色手机，按下唯一的电源键。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照亮我的脸。界面极其简洁，只有一个通讯录图标。点开，里面果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联系人——
S.
沈聿白的S。
一种荒谬又沉重的联结感，油然而生。
这一夜，我没有试图入睡。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林家森严的安保灯光，一遍遍在脑海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复盘苏小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但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求生的决心，正如同潮水般缓慢上涨。
不想死。不想像原主那样凄惨地死。不想莫名其妙地被这种肮脏的手段摧毁。
沈聿白的方式或许极端危险，但至少，他站在我这边，并且… 他有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床头柜上的那部黑色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一下。
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有幽蓝的光在黑暗中闪烁。
我的心猛地一跳，拿起来。
是一条来自【S】的简短信息：
【苏家窗外，有客。已处理。安心。】
短短八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中炸开！
苏家窗外？有客？已处理？！
他去了苏小暖家？！而且就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处理”是什么意思？！
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冲到窗边，望向城市另一端那看不见的、苏小暖家的大致方向。夜色浓重如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冰冷的玻璃映出我自己震惊而苍白的脸。
沈聿白…
他的行动力，远比我想象的更加迅捷和… 冷酷。
我攥着手机，指尖冰凉。
战争的第一夜，似乎就已经见了血。
而我，被牢牢地绑在了这条船上，再无退路。
那就… 走下去吧。
我缓缓握紧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我眼中逐渐凝聚的、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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