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披萨店的天花板在漏雨,水珠砸在弹簧陷阱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发出“嘀嗒”的闷响。他正用锈蚀的爪子抠着胸腔里卡壳的齿轮,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那声音不属于任何机械,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飘忽。
弹簧陷阱猛地转身,锈蚀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伊丽莎白就站在月光斜照的角落里,蓝裙子比记忆里更透明,发梢还沾着虚幻的金属碎屑,显然是刚从小丑Baby的躯壳里挣脱出来。她的眼睛不再是孩童该有的清澈,而是沉淀着和他胸腔里的机油一样粘稠的冰冷。
“爸爸。”她开口时,声音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穿透铁皮的穿透力,“你现在看起来,真难看。”
弹簧陷阱的机械爪猛地攥紧,指尖的铁锈簌簌往下掉。他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混合着腐烂皮革和金属锈蚀的味道,这就是他追求的“永生”——一具永远不会真正死去的、拼凑起来的躯壳。
“你还记得吗?”伊丽莎白向前走了两步,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我生日那天,你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结果却在工作室待了一整夜。”她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你在给小丑Baby装最后一块芯片,对不对?”
弹簧陷阱的胸腔里传来齿轮错位的闷响。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气流声。那些被他刻意覆盖的记忆,此刻像尖锐的铁丝,缠绕住他每一根生锈的神经。
“埃文怕那些机器人,你从来都知道。”伊丽莎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可你还是让他一个人待在派对上,看着那些穿着皮套的人围过来。”她指向墙角那具歪倒的金熊皮套,声音里淬着冰,“他现在和卡西迪缠在一起,连哭的时候,声音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呃——”弹簧陷阱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摇摇欲坠的货架上,罐头和玩偶滚落一地。他能感觉到躯壳里的每一根线路都在尖叫,那些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孩子,那些被他忽略的家人,此刻全变成了具象的重量,压得他几乎散架。
“你总说要超越死亡。”伊丽莎白突然笑了,笑声轻得像叹息,却让弹簧陷阱的铁皮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可你连活着的时候,都没好好当过人。”她抬起手,指尖划过他锈蚀的肩膀,“你追求的永生,不过是把自己关进了更大的笼子里。而我们……”
她的指尖停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的铁皮已经锈出了一个洞,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由电线和齿轮组成的“心脏”。
“我们就是笼子上的锁。”
弹簧陷阱猛地捂住头,胸腔里爆发出剧烈的机械故障声。他能感觉到躯壳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每一寸铁皮都在尖叫。那些被他杀死的孩子的哭嚎,埃文在派对上的尖叫,伊丽莎白被小丑Baby吞噬时的呼救……所有的声音都挤在他的胸腔里,变成了无法挣脱的噪音。
他跪倒在地,机械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巨响。锈蚀的爪子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绝望地辩解。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甩不掉伊丽莎白那双冰冷的眼睛,甩不掉那些被他永远刻在灵魂里的罪孽。
伊丽莎白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这具拼凑起来的躯壳在痛苦中蜷缩成一团。直到他的嘶吼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齿轮转动的哀鸣时,她才转身,蓝裙子的影子在月光里慢慢变淡。
“爸爸,”她最后留下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这次,换你永远也逃不掉了。”
废弃的披萨店里,只剩下弹簧陷阱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