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与少年心事
夏星晚的自行车铃在梧桐树荫里叮铃作响时，沈倦正靠在教学楼后墙抽烟。
白色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头，领口松垮地敞着，碎发被风掀起，露出眉骨下那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烟蒂燃到指尖，他才懒洋洋地抬手弹了弹灰，余光瞥见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停在不远处的车棚。
苏禾正踮着脚够车棚最高层的储物格，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校服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像只白蝴蝶停在自行车旁。沈倦的目光在她发顶那截翘起来的呆毛上顿了顿，指尖的烟不知觉烧到了过滤嘴。
“同学，能帮个忙吗？”苏禾的声音带着点气喘，显然跟那个塞得太靠里的画夹较了半天劲。
沈倦掐灭烟，把外套往肩上紧了紧，慢悠悠走过去。他比车棚顶还高出小半头，伸手一够就把那个蓝色画夹抽了出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留在储物格里的半块橡皮。
“谢……”苏禾抬头的瞬间话音顿住，看清来人时眼睛微微睁大。是沈倦啊，那个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却总被教导主任抓去训话的沈倦，那个篮球场上把对手防得没脾气、下场时会被女生围堵的沈倦。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皂角香，递画夹时指尖骨节分明，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拿着。”沈倦的声音有点低，像夏夜晚风吹过晾衣绳。
苏禾慌忙接过画夹抱在怀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谢、谢谢沈同学。”
沈倦没应声，转身要走时，瞥见她自行车后座绑着的画板，边角磕掉了一块漆。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下次别把画夹塞那么高，够不着不会找老师？”
苏禾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这人说话怎么跟带刺似的，却又奇奇怪怪地透着点关心？
第二天早自习，苏禾刚把书包塞进桌洞，就发现抽屉里多了样东西——一块崭新的樱花橡皮，跟她昨天落在车棚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包装还没拆。
她抬头往斜后方看，沈倦正趴在桌上补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他毛茸茸的发顶镀上一层金边。他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歪歪扭扭，露出一小片锁骨。
苏禾捏着那块还带着温度的橡皮，心跳突然有点乱。
午休时去食堂打饭，苏禾被排在前面的男生撞了一下，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洒了大半。她正懊恼地蹲下去捡掉落的勺子，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她面前。
沈倦弯腰，用纸巾擦去她鞋面上的油渍，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周围有女生的惊呼声，他却像没听见，擦完直起身把自己的餐盘递给她：“吃我的。”
餐盘里是糖醋里脊和清炒西兰花，都是她昨天跟同桌念叨过想吃的菜。
“那你……”
“我再去打一份。”沈倦没等她说完就转身，背影挺拔得像株白杨树。苏禾抱着温热的餐盘站在原地，看着他排队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暖。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苏禾抱着画板在操场边写生。画纸上是跳跃投篮的少年，球衣号码是7号，正是沈倦。她画得太专注，没注意到少年已经走到她身后。
“把我画这么凶？”沈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
苏禾吓得手一抖，铅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长痕。她慌忙合上画板，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我没画你……”
沈倦挑眉，伸手轻轻掀开画板一角，露出画纸上那个眉眼锐利的投篮少年。他指尖点了点画中人的嘴角：“这里，应该再扬一点。”
苏禾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细碎的光。
“沈倦！打球了！”场上传来队友的呼喊。
沈倦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画板：“放学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等苏禾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跑向球场，白色球衣在阳光下划出轻快的弧线。苏禾摸着发烫的脸颊，低头看向画纸上被他点过的地方，心跳像揣了只小兔子。
放学后，沈倦果然在校门口等她。他换了件干净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看起来比在学校里温和了许多。
“上车。”他跨坐在单车上，拍了拍后座。
苏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车座很干净，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她刚坐稳，沈倦就递过来一个头盔：“戴上。”
穿过两条街，单车停在一家旧书店门口。沈倦锁好车，拉着她往里走。书店里弥漫着旧书的油墨香，货架高得顶到天花板。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书架，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画册递给她：“上次看你画风景，这本里有莫奈的睡莲系列。”
苏禾惊讶地接过画册，指尖抚过磨损的书脊。她确实在日记本里写过想看莫奈的画册，没想到他会记得。
“你怎么知道……”
“上次帮你捡书包时看到的。”沈倦说得轻描淡写，耳朵却悄悄红了，“这家店周末会举办小型画展，下次带你来。”
夕阳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禾抱着画册，看着沈倦认真翻找画册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走出书店时，暮色已经漫上来。沈倦骑着单车送她回家，晚风掀起她的裙摆和他的衣角。经过街角的路灯时，苏禾突然轻声说：“沈倦，谢谢你的橡皮。”
单车轻轻晃了一下，沈倦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不用谢。”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以后够不着东西，直接找我。”
苏禾把脸埋在书包里，偷偷笑了起来。晚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夏天和少年的歌。
她知道，有些不一样的情愫，正在这个夏天悄悄发芽。就像埋在心底的种子，在晚风与星光的滋养下，正慢慢长出温柔的藤蔓，缠绕住两个青涩的心跳。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个叫沈倦的少年，苏禾突然觉得，连未知的未来都变得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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