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槐花香,吹进清鸢医馆半开的木门。
苏清鸢正低头碾药,青石药碾子发出规律的“咯吱”声,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素白的袖口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来京城三年,医馆开在最僻静的巷尾,来的多是街坊邻里,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苏清鸢抬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男人穿着玄色锦袍,衣料上乘,却在左肋处洇开一片暗红,显然受了伤。他身形挺拔,眉峰凌厉如刀,薄唇紧抿着,明明是狼狈的模样,眼神里的冷戾却像淬了冰,让人不敢直视。
“有药?”他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痛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清鸢收回目光,指了指里间的床榻:“躺下,我看看伤口。”
男人没动,只是盯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绿襦裙,长发松松挽着,连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却美得让人心头发紧。不是艳俗的美,是那种带着疏离的、干净的美,像雪后初晴的山尖,清冷又夺目。
“怕我?”他忽然勾了勾唇,笑意里藏着几分危险。
苏清鸢已经拿起了药箱,闻言淡淡道:“怕的话,就不会让你进来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既没有敬畏,也没有谄媚,像一汪深水,映不出他惯常所见的恐惧。萧烬竟莫名松了口气,依言躺在床榻上,解开了外袍。
伤口很深,是利器划的,边缘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匆忙处理过。苏清鸢拿出烈酒消毒,男人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汗,却硬是没再出声。她的指尖很稳,带着微凉的触感,擦过他皮肤时,竟让他紧绷的神经颤了颤。
“打架了?”她随口问,手下的动作没停。
“与你无关。”萧烬语气冷了几分,似乎不愿多谈。
苏清鸢也不在意,专注地用银针清理伤口里的碎屑。阳光落在她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萧烬看着她专注的样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心里忽然有些异样——这味道比宫里那些熏香好闻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鬼使神差地问。
“苏清鸢。”
“苏清鸢……”他默念一遍,觉得这名字和她的人一样,清清爽爽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萧烬。”
苏清鸢包扎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眼。萧烬?大曜太子?那个传闻中嗜血狠戾、喜怒无常的“疯批”太子?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缠好纱布,递给他一瓶药膏:“每日换一次,忌辛辣。”
萧烬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他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够吗?”
“用不了这么多。”苏清鸢拿起银子要找零,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的掌心很热,带着薄茧,力道不轻。苏清鸢抬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剩下的,算定金。”萧烬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不自然,“以后,我来你这里换药。”
说完,他没等她回应,转身就走,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槐花香里。
苏清鸢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疯批太子?似乎……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而另一边,萧烬坐进马车,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他抬手按了按左肋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竟比药膏更舒服些。他想起她清冷的眉眼,平静的语气,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想靠近的念头。
“殿下,”随从低声问,“要不要查一下苏姑娘的底细?”
萧烬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不必。”
他想,就这样慢慢看着,挺好。
马车驶远,巷尾的医馆里,药碾子的“咯吱”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似乎掺了点不一样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