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第二天就来了。
还是傍晚时分，他换了身藏青常服，掩去了太子的锋芒，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冷硬。苏清鸢正在后院翻晒草药，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了层柔光，连带着那些干枯的草药都仿佛有了生气。
“苏医官。”他开口，声音比昨天温和了些。
苏清鸢回头，见是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换药时，萧烬比昨天放松了些。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找话题：“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家师。”苏清鸢答得简洁。
“令师是哪位名医？”
“他老人家不爱扬名。”
萧烬被噎了一下，发现这女子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得很，句句都在划清界限。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却又不想走。他注意到她药箱里有支银簪，样式简单，簪头刻着朵小小的兰花——和她一样，素净又倔强。
“这簪子……挺好看。”他没话找话，目光落在她发间。
苏清鸢抬眼，看了看簪子，淡淡道：“家师送的。”
萧烬没再问。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下次，送她一支更好的。金的，镶宝石的，配得上她的。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按了下去——太唐突了，她会觉得他轻浮吧？
换完药，萧烬没立刻走，坐在外堂的椅子上，看着苏清鸢整理药材。她的动作很慢，却有条不紊，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泛起细碎的光泽。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安稳，安稳得让他暂时忘了宫廷里的尔虞我诈。
“太子殿下很闲吗？”苏清鸢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萧烬收回目光，语气随意：“处理完公务，过来坐坐。”
“殿下的公务，不该是和太傅讨论经义，或是……”苏清鸢顿了顿，想起街坊闲聊时提过的名字，“陪沈小姐赏花吗？”
沈微婉？太傅的女儿，父皇属意的太子妃人选。萧烬皱了皱眉，他一向懒得理会，没想到苏清鸢会提起她。他抬眼看向苏清鸢，想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是好奇？是在意？可她脸上只有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水。
“本王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他站起身，语气带了点惯有的戾气，心里却有些慌——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沈微婉是一类人？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苏清鸢嘴角的弧度淡了淡。看来，那位沈小姐在他心里，确实没什么分量。她低头继续整理药材，指尖碰到那锭银子时，微微顿了顿。
而萧烬回到东宫，脸色依旧难看。侍从小心翼翼地禀报：“殿下，太傅府派人来说，沈小姐亲手做了点心，想送来给您尝尝。”
“扔了。”萧烬冷声道。
侍从愣了一下，还是应声退下了。他不明白，殿下以前虽对沈小姐冷淡，却也从未如此绝情。
萧烬坐在书房里，烦躁地翻着奏折，眼前却总是浮现出苏清鸢的脸。她提起沈微婉时的平静，她低头整理药材时的侧脸，她发间那支素净的银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在意她。
这种在意，和对旁人的厌恶、对敌人的狠戾都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让他心慌的悸动。
“去，”他对侍从道，“把明天的早朝推了。”
“殿下，早朝不可……”
“本王说推了！”萧烬猛地拍了下桌子，戾气毕现，“明天，备些上好的药材，送到清鸢医馆。”
侍从不敢再劝，连忙应下。
萧烬看着窗外的夜色，眸色沉沉。他不知道这种在意会发展成什么，但他知道，他想再见到她。
不止是为了换药。
他甚至开始期待明天——期待看到她收到药材时的表情，期待她或许会对自己笑一笑，哪怕只是礼貌性的。
这种隐秘的期待，像颗种子，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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