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渐渐热了起来,清鸢医馆的生意也跟着忙了起来。
这天午后,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公子哥扶着老母亲来诊病,看打扮像是书香门第的子弟。公子哥眉眼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给老母亲垫靠枕时动作格外小心,连苏清鸢看了都觉得稳妥。
“劳烦苏姑娘了,家母这腿疾总不好,让您费心。”公子哥拱手道谢,语气诚恳。
“分内之事。”苏清鸢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按时敷药,别沾凉水,过几日便能好转。”
两人说话时,萧烬就坐在外堂的角落里。他今天来的时候没打招呼,本想给她个惊喜,却撞见这么一幕——那个陌生男人对着她笑,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而她竟然也耐心回应,连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些。
萧烬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泛白。
他认识这个男人,是翰林院编修温景然,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在文人里颇受敬重。可此刻,萧烬只觉得他那身月白长衫刺眼,那温和的笑容更是像根针,扎得他心里发疼。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温景然能得到她的好脸色?凭什么他能这么自然地站在她身边?
那些被死死压在心底的占有欲,像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涌了出来。他想冲过去把温景然拉开,想告诉所有人苏清鸢是他的,想让她眼里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
可他终究只是坐着,指尖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他怕。
怕自己一冲动,就会露出那副疯戾的样子,吓到她;怕她觉得自己蛮横无理,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温景然扶着老母亲离开时,又回头对苏清鸢笑了笑:“改日我再来道谢。”
“不必客气。”苏清鸢颔首。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萧烬才缓缓站起身,走到苏清鸢面前。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沉沉的,像酝酿着风暴的海面。
苏清鸢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了。从温景然进门起,那道视线就像带着火,烤得她后背发烫。她放下笔,抬头看他:“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萧烬的声音有点哑,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话里的酸意却藏不住,“那位温编修,和你很熟?”
“不算熟,”苏清鸢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母亲常来诊病,算是老主顾。”
“哦。”萧烬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刚写好的药方上,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他忽然开口,“他刚才笑了。”
“嗯?”
“他对着你笑了。”萧烬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笑得很难看。”
苏清鸢忍不住笑出声。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萧烬。平日里在朝堂上杀伐果断,连皇帝都敢顶撞的人,此刻竟然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笑容吃醋,还说得这么别扭。
“殿下今日没处理公务?”她转移话题,不想看他继续别扭下去。
“推了。”萧烬说得理所当然,“比起那些奏折,你这里更重要。”
这话太过直白,带着毫不掩饰的在意,像颗小石子投进苏清鸢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里忽然有些异样——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她没接话,只是拿起药碾子,慢慢碾着药。萧烬就站在一旁看着,刚才的醋意渐渐散去,心里又涌上些微的庆幸。
幸好,她没否认。
幸好,她笑了。
傍晚时分,萧烬的侍从匆匆跑来,低声禀报:“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沈小姐……在宫门口等您。”
萧烬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让她回去。”
“可她说……”侍从有些为难,“她说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见您。”
萧烬皱眉,刚要发作,却被苏清鸢拉住了衣袖。她的指尖很轻,搭在他的袖口上,像一片羽毛:“殿下还是回去看看吧,万一真有急事呢?”
萧烬看着她的手,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他想拒绝,想说“我只想陪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我先回去,处理完就来。”
“好。”苏清鸢松开手,“路上小心。”
看着萧烬离去的背影,苏清鸢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碰到他衣袖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轻轻摩挲着指尖,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这个疯批太子,藏在心底的那些小心思,真是越来越藏不住了。
而萧烬坐在马车上,满脑子都是苏清鸢刚才的笑容。他烦躁地挥开侍从递来的茶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处理完沈微婉的事,快点回到她身边去。
至于沈微婉要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想知道,等他回去时,苏清鸢会不会还在医馆里等他。
这个念头,比任何公务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