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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狄地栖龙暂安身 晋宫喋血再惊变

重耳传奇(修订版)

重耳一行在忠仆的拼死护卫下,终于摆脱了追兵的纠缠,如同惊弓之鸟,仓惶北遁。一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狄国(翟国)的边境。

狄国,这片广袤而苍凉的土地,是重耳生母狐季姬的故国。狄人尚武,民风彪悍,与晋国时战时和,关系微妙。重耳的到来,在狄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狄国君主(史称狄君或翟君)亲自接见了这位落难的晋国公子。他身材魁梧,披着狼皮大氅,眼神锐利如鹰,打量着风尘仆仆却难掩贵气的重耳。

“重耳公子远道而来,狄国蓬荜生辉。” 狄君声音洪亮,带着草原的粗犷,“令堂狐季姬,乃我族明珠。公子流落至此,便是归家!狄国虽鄙陋,必护公子周全!”

重耳深深一揖,心中百感交集:“外甥重耳,蒙难奔逃,得舅父收留,感激涕零!此恩此德,重耳永世不忘!” 他刻意强调了“舅父”二字,唤起血脉亲情。

狄君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好!公子安心住下!我狄国勇士,皆是公子臂膀!看那晋国昏君,敢来我狄地撒野不成?!” 他随即下令,划出一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并拨给重耳一座坚固的营寨(或石堡),供其居住,并派兵护卫。

重耳总算在狄国暂时安顿下来。狄君待他甚厚,不仅提供庇护,还时常召他宴饮,谈论晋国风物与天下大势。重耳感念其恩,也深知寄人篱下,需谨言慎行,对狄君恭敬有加。

狐偃、赵衰、魏犨等忠臣也得以喘息。他们一面协助重耳处理日常事务,一面暗中联络流散在外的晋国旧臣,打探晋国消息,积蓄力量。狐偃更是时常提醒重耳:“殿下,狄国虽安,非久居之地。我等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在狄国安定不久,狄君为表亲近,也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位身份特殊的晋国公子,提出将宗室之女许配给重耳。他有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儿:长女季隗(wěi),次女叔隗(wěi),皆容貌秀丽,性情温婉。

重耳深知这是政治联姻,是巩固他在狄国地位的纽带。他虽心念故国仇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经历了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他也渴望一份安稳。于是,他恭敬地接受了狄君的好意,迎娶了长女季隗为妻。

季隗性情温顺,知书达理(狄人贵族亦有文化熏陶),对重耳体贴入微。她知晓丈夫心中的苦楚与抱负,从不以狄国公主自居,只是默默地照顾他的起居,为他抚平流亡的创伤。不久,季隗为重耳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伯鯈(tiáo)。婴儿的啼哭声,为这座流亡者的营寨带来了久违的生机与温暖。重耳抱着襁褓中的幼子,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心中那冰冷的仇恨似乎被融化了一角。他给儿子取名“鯈”(有悠游、安闲之意),或许也寄托了他内心深处对平静生活的渴望。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来自晋国的惊天噩耗彻底击碎!

一日,重耳正与狐偃在帐中议事,赵衰面色铁青、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染血的布帛!

“殿下!晋国…晋国…出大事了!” 赵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巨大的悲痛!

重耳心头猛地一沉:“何事?!”

赵衰展开布帛,上面是潦草却字字泣血的密报:

“晋宫剧变!奚齐继位不足月余,权臣里克、丕郑趁献公新丧未葬,于朝堂之上悍然发难!武士当殿诛杀幼主奚齐!骊姬怀抱幼子卓子退入内宫,不久卓子亦被里克所弑!骊姬被俘,投汾水自尽!临死高呼:‘他灭我国!我杀他子!至死不悔!’ 里克、丕郑欲迎公子重耳归国继位!然…然晋惠公(夷吾)得秦穆公支持,已抢先回国即位!里克、丕郑…已被惠公设计诛杀!晋国…血流成河矣!”

“什么?!!!” 重耳如遭五雷轰顶!猛地站起身,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稳!狐偃眼疾手快扶住他。

奚齐、卓子死了!骊姬…那个他恨之入骨、逼死大哥、害他流亡的毒妇…也死了?!还是投水自尽?!那句“至死不悔”的绝唱,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炸响!里克、丕郑…这些忠于晋国、甚至想迎他回去的忠臣…也被夷吾杀了?!

巨大的震惊、复杂的仇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茫?瞬间吞噬了重耳!他恨骊姬入骨,恨不得亲手将其碎尸万段!可听到她如此惨烈地死去,抱着幼子尸身投水,临死还高喊不悔…他心中竟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冰寒刺骨的悲凉与震撼!那是一个母亲最后的绝望与疯狂!一个复仇者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大哥…里克…丕郑…” 重耳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大哥申生含冤而死,如今连两个年幼的异母弟也惨遭屠戮!里克、丕郑这些忠臣也死于非命!晋国的宫阙,彻底被鲜血浸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骊姬,最终也落得如此下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这代价…未免太过惨烈!

“夷吾…我的好三弟!” 重耳猛地擦去眼泪,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再次嵌入掌心,“你竟勾结秦国,窃取大位!诛杀忠良!好!好得很!” 他对夷吾本无多少兄弟情谊,此刻更是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警惕!夷吾能杀奚齐、卓子,能杀里克、丕郑,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他重耳!

狐偃看着重耳眼中翻腾的怒火与仇恨,沉声道:“殿下!骊姬虽死,然晋国已落入夷吾之手!此人背信弃义,心狠手辣,且深惧殿下贤名!狄国…恐非久留之地了!夷吾必遣刺客,或借狄国之手,加害殿下!”

重耳浑身一震!狐偃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被仇恨和悲痛冲昏的头脑!是啊!骊姬死了,但新的、更危险的敌人已经出现!夷吾绝不会容许他这个流亡在外的兄长存在!狄国虽好,但终究是异国他乡,狄君的态度也未必始终如一!一旦夷吾施压或利诱…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看向怀中熟睡的儿子伯鯈,又看向一旁温柔却难掩忧色的妻子季隗。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安宁,如同阳光下的露珠,随时可能消散!

“传令!” 重耳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整备行装!加派斥候,严密监视晋国与秦国动向!所有护卫,日夜轮值,不得懈怠!狄国…我们待不久了!”

他走到帐外,望向南方晋国的方向。骊姬的绝唱仿佛还在风中飘荡,夷吾狰狞的面孔似乎就在眼前。家仇国恨,兄弟相残…这流亡的路,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狄地的暖阳,照不亮他心中愈加深沉的黑暗。新的风暴,已然在血泊中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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