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的浓油赤酱裹着米饭，哪吒吃得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扒拉了两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筷子尖在餐盘上空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瘦多肥少、炖得酥烂的肉块，手腕一拐，就放到了敖丙的米饭上。
“喏，这块瘦。”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评论天气，眼睛却没看敖丙，只顾着低头把自己碗里一块不小心夹到的肥肉丁挑剔地拨到一边。
敖丙看着那块突然降临的红烧肉，愣了一下。酱汁正慢慢渗进他雪白的米饭里。“我……”他刚想说他自己有，而且他其实吃不了这么多，可话到嘴边，看着哪吒那副“我只是顺手”的别扭样子，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用筷子尖轻轻戳了戳那块肉，耳根又有点热。
哪吒没应声，只是埋头吃饭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点点。
安静吃了没多久，哪吒忽然吸了口凉气，表情扭曲了一下，含混地抱怨：“……咬到舌头了。”
敖丙立刻抬起头，眼里带着还没散去的柔软关切：“怎么了？吃太快了？”
“还不是怪你。”哪吒舔了舔嘴角，瞪他，只是那眼神没什么力道，反而像撒娇，“谁让你……咳，谁让这肉今天炖得这么好吃。”他差点把“谁让你刚才那样看我”说出口，险险刹住，生硬地转了弯。
敖丙被他这倒打一耙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却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汤碗往他那边推了推：“喝点汤缓一缓。”
哪吒从善如流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结果又被温热的汤烫得直吐舌头，毫无形象地用手扇风，看得敖丙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笑什么笑！”哪吒有点恼羞成怒，耳朵通红，把自己不喜欢吃的炒土豆丝里的青椒片，一片片夹出来，报复似的全堆到了敖丙的餐盘边缘，“帮你加点料，别客气。”
敖丙看着那堆迅速壮大的青椒片，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拒绝，只是小声说：“我也不是很喜欢青椒……”
“挑食长不高。”哪吒理直气壮，把自己餐盘里的土豆丝扫荡一空，又瞄上了敖丙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西兰花，“你这个……不吃给我。”
根本不等敖丙回答，筷子就已经精准地夹走了最大的一朵。
一来一往，餐盘里的食物界限变得模糊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把餐桌照得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热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氛围。
哪吒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往后靠了靠，看着对面小口喝汤的敖丙。敖丙吃东西总是很安静，细嚼慢咽，像只矜持的猫。哪吒看着看着，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他趁敖丙低头吹汤的瞬间，飞快地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自己碗边溅出的红烧肉酱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轻抹在了敖丙的鼻尖上。
一点冰凉的、油腻的触感突然袭来。
敖丙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哪吒。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白皙脸蛋上，顶着一小点突兀的酱色，样子有点懵，又有点滑稽。
哪吒得逞，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捶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敖丙……你好像……好像偷吃没擦嘴的……”
敖丙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又羞又恼，下意识地想找纸巾，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打翻汤碗。
“哪吒！”他难得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里带着羞愤的颤音。
哪吒笑得更欢了，一边笑一边把自己手边的纸巾递过去，结果因为笑得太厉害，手抖得递不过去。
敖丙抢过纸巾，用力擦掉鼻尖的酱汁，白皙的皮肤被揉搓得微微发红。他瞪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哪吒，气得牙痒痒，视线在餐桌上扫过，最终落在那碗只剩碗底的青菜汤上。
他端起碗，作势要泼。
哪吒立刻止住笑，举起双手，做出防御的姿势，眼里却还满是笑意：“错了错了！敖丙大人饶命！下次不敢了！真的！”
敖丙端着碗，看着他这副样子，泼也不是，不泼也不是，最后只能气鼓鼓地重重把碗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看着哪吒那笑得亮晶晶的眼睛，他自己那点羞恼也不知不觉漏了气，嘴角忍不住想要往上跑，又被他强行压下，最终变成一种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你……你幼稚死了！”他最终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控诉。
“嗯嗯嗯，我幼稚。”哪吒从善如流地点头，凑过来一点，抽了张新纸巾，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别气了，给你，擦干净点。”
他的指尖隔着纸巾，轻轻碰了碰敖丙的鼻梁，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讨好。
敖丙接过纸巾，低下头，心跳声在食堂的喧嚣里，好像又变得清晰可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却不再有怒气：
“……下次真的不行了。”
“保证！”哪吒立刻接口，笑得见牙不见眼，“除非下次的红烧肉比今天的还好吃。”
“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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