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悄无声息地下了半宿，清晨醒来时，世界已然蒙上一层素净的薄纱。操场上、屋顶上、光秃秃的树枝上，都积着蓬松柔软的雪，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微光。空气冷冽而清新，呵出的白气久久不散。

午休铃声刚响过没多久，敖丙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几个不怕冷的学生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留下杂乱的脚印。忽然，教室门被“哐”地推开，带进一阵寒气。

哪吒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未化的雪珠，发梢也有些湿润。他一眼就锁定了窗边的敖丙，眼睛亮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腕。

“快，跟我来！”他声音里压着兴奋，像是藏了个天大的宝贝。

敖丙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茫然地跟着他穿过喧闹的走廊，一路被拉到了教学楼后侧一处背风的角落。这里少有人来，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积雪的簌簌声。

哪吒这才停下，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献宝似的从他那鼓鼓囊囊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粗糙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一股浓郁甜蜜的焦香瞬间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霸道地钻入敖丙的鼻腔。

“给你的，”哪吒把其中一个塞进敖丙手里，自己拿着另一个，指尖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下意识地轻轻颠换着，“刚在校门口老大爷那儿买的，抢到最后两个！还烫着呢！”

敖丙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纸包，那热度穿透纸张，迅速熨烫着他微凉的掌心，驱散了指尖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点焦黑的外皮，里面金黄软糯、几乎要流蜜的瓤肉就露了出来，热气氤氲升腾，带着更加诱人的甜香。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入口即化的绵密口感和爆炸开的甜味。但他抬起头，看着哪吒那副“快夸我”的得意表情，以及那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冷风中而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心里一动。

他将那剥开一点的、最诱人的部分，轻轻递到了哪吒的嘴边，声音温和：“你先吃一口，看着就甜。”

哪吒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他看着递到嘴边的金黄薯肉，又看看敖丙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着雪光，干净又真诚。他耳根悄悄热了起来，幸好冻红了看不出来。他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就着敖丙的手，快速地咬了一小口。

“唔！”滚烫的温度和极致的甜糯瞬间在口腔里化开，哪吒被烫得吸了口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点头，“甜！真甜！你快尝尝！”

敖丙这才收回手，看着那缺了一小口的红薯，就着那个位置，也小心地咬了下去。软糯香甜的滋味果然瞬间俘虏了味蕾，暖意从胃里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冰冷的鼻尖都似乎暖和了些。

两人就这么并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专心地对付着手里的烤红薯，时不时被烫得嘶嘶吸气，又忍不住继续吃。香甜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眉眼，也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哪吒吃得快，几口下去，半个红薯就没了。他舔了舔粘着糖渍的嘴角，侧过头看敖丙。敖丙吃相斯文，小口小口地咬着，像只谨慎的猫，但嘴角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焦黑的皮屑和亮晶晶的糖汁。

哪吒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敖丙疑惑地抬眼。

“喂，敖丙，”哪吒伸出自己还算干净的手腕，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你这儿，变成小花猫了。”

敖丙一怔，下意识伸出舌头想去舔，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红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爱。

“别动，”哪吒笑得更欢了，他三两口把自己剩下的红薯塞进嘴里，烫得直抻脖子，然后胡乱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他抽出一张，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仔细地替敖丙擦掉嘴角的污渍。

他的指尖偶尔碰到敖丙的皮肤，带着烤红薯的余温和一点点粗粝感。敖丙僵在原地，屏住了呼吸，只能看到哪吒近在咫尺的、专注的眉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擦干净了，哪吒退后一步，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敖丙脸颊微热，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哪吒大手一挥，视线却还黏在敖丙刚刚被擦干净、此刻显得格外柔软润泽的嘴角附近。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勾起一个带着点坏和狡黠的笑，声音压得更低，像雪花落地，“不过，我帮你擦了嘴，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一下？”

“什么？”敖丙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下一秒，哪吒忽然极快地凑近，温热的、还带着烤红薯甜香的嘴唇，轻轻地、迅速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触感柔软而短暂，像一片被阳光晒暖的雪花落下，瞬间融化，只留下一小片灼热的、挥之不去的印记。

敖丙彻底僵住了，眼睛猛地睁大，手里的烤红薯差点脱手掉落。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被亲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热意疯狂地蔓延开来，烧透了他的脸颊、耳朵、甚至脖颈。

哪吒偷袭得逞，迅速退开，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眼神飘忽，强装镇定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刚才那瞬间的触感，嘴里还故作轻松地嘟囔：“嗯……挺甜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红薯，还是在说别的。

“你……！”敖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又羞又恼，举起手里剩下的红薯，作势要打他，可整个人都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那点威胁毫无气势可言。

“走了走了！真要打上课铃了！”哪吒见状，大笑起来，心满意足地拉起敖丙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教学楼里跑。

寒风依旧吹着，但他们交握的手心滚烫，跑过之处，雪地上的脚印凌乱而亲密。空气里，烤红薯的暖香似乎久久不散，缠绕着少年人急促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心跳声，酿成了这个冬日最甜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