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荷花

夏日初至，阳光还不算太毒辣，后院角落里新砌好的小荷花池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哪吒扛着两株带着泥浆根茎的荷花苗，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沾着几点泥巴。

“来了来了！挑了两株最好的！”他把花苗小心翼翼放在池边，溅起几点水花。

敖丙正挽着袖子，蹲在池边试水温，见状连忙起身接过一株。翠绿的荷苗亭亭而立，嫩叶蜷缩着，仿佛一碰就要舒展开来。根须上深褐色的塘泥还带着河水的腥气，沉甸甸地坠手。

“坑挖好了？”哪吒一边问，一边已经拿起旁边的小铲子，在池底松软的淤泥里刨出两个合适的浅坑。动作幅度大，又带起一片浑浊。

敖丙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手里那株荷苗的根须仔细理顺，然后小心地放入坑中。指尖陷入冰凉柔软的淤泥里，一种奇特的触感。

“扶着点，”哪吒靠过来，手臂几乎贴着敖丙的，他的手同样沾满了泥，却稳当地扶住荷苗的茎秆，“我来填土。”

他用手捧起周围的淤泥，仔细地将根须埋好，压实。动作算不上特别娴熟，却异常认真，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敖丙依言扶稳荷苗，看着哪吒专注的样子，忍不住轻声说：“慢点，别伤到根。”

“知道啦，”哪吒头也不抬，语气却软和，“我对它肯定跟对你有耐心。”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赶紧低头猛干活。

敖丙抿唇笑了笑，没戳穿他，只是扶著幼苗的手更稳了些。

两株荷苗都种好了，并排立在清澈起来的池水里，嫩叶轻晃，依偎在一起。哪吒直起腰，满意地拍拍手，结果手上的泥全拍在了衣襟上，留下几个泥印子。他浑不在意，反而就着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顿时成了只小花猫。

敖丙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从旁边拿起早就备好的湿毛巾，递过去：“擦擦脸。”

哪吒接过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反而把泥晕染得更开。他看着敖丙依旧干净的脸颊，忽然起了坏心，伸出还带着泥点的手指，飞快地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现在你也一样了！”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敖丙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感受着鼻尖那一点冰凉的泥泞，看着哪吒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那点小小的恼意很快消散无踪。他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漾着纵容的笑意，自己拿起毛巾擦掉。

“好了，别闹了。”他拉住还想继续捣乱的哪吒，指向池水，“该浇水定根了。”

哪吒这才收敛，拿起一旁的水瓢，舀起池水，缓缓地、均匀地浇在两株荷苗的根部。清水渗入淤泥，滋养着新生的希望。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小小的庭院里，照着粼粼的水面，照着并肩站立的两个少年，也照着水中那两株刚刚扎根、依偎在一起的嫩荷。

“你说，它们什么时候会开花？”哪吒放下水瓢，看着水中的倒影，轻声问。

“夏天吧，”敖丙回答，目光温柔地落在荷苗上，“等到最热的时候，应该就会开了。”

“那到时候，”哪吒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敖丙，沾着泥点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我……”

敖丙一惊：“你说什么？”

哪吒已然跑开。

水波轻轻荡漾，揉碎了阳光，也揉碎了两个倒映在水中的、靠得很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