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的身影在金红涟漪中彻底消散,如同烈日沉入地平线,只留下灼热的余烬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战场中央,地震庞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臣服姿态。新生的熔岩巨臂流淌着温润而内敛的金红色光泽,比之前更加凝练、充满力量。他熔岩般的眼眸低垂,死死盯着自己新生的手臂,那上面残留的、属于曦光纯粹光之力的温暖余韵,让他灵魂都在战栗和狂喜中沸腾。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呜咽,充满了绝对的敬畏和……一种近乎痴迷的虔诚。薇夫人的寄生印记被彻底净化?那根本不重要!主君赐予的新生,是远超一切的恩典!
“咳…咳咳……”颜爵强撑着从碎石堆中爬起,画笔沾满了尘土,七彩的灵光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他看着地震那恭敬得如同石雕的姿态,又看了看深坑中生死不知的庞尊,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抬手湮灭十法相一臂,一念重塑其躯……这力量,已经超出了“强大”的范畴,那是……神罚与神恩!灵犀阁引以为傲的平衡,在她眼中恐怕连笑话都算不上。
“她……她到底是什么?”毒夕绯捂着剧痛的胸口,紫色的毒雾萎靡不振,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刚才那重塑生命的金色光柱,让她引以为傲的剧毒本源都感到了本能的净化与压制。
“光之君……慕天阁的源头……”花翎脸色苍白如纸,生命之花的光芒都显得虚弱,“她醒来……只是为了看我们如何自灭吗?”那句“蝼蚁众生如何自灭”如同诅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先救人!”艾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粉色的情丝艰难地探向深坑中的庞尊和远处嵌在岩壁里的王默、建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庞尊快不行了!王默她们也……”
颜爵猛地回神,压下翻涌的恐惧和绝望:“快!带他们回灵犀阁!花翎,用你的生命之力稳住庞尊的心脉!夕绯,艾珍,带上那两个人类战士!”他目光扫过依旧跪伏在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的地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个怪物……现在成了主君最忠实的看门狗了吗?
七彩灵光卷起重伤的庞尊,生命之花的光芒艰难地包裹住他焦黑破碎的身体。毒雾和情丝托起昏迷的王默和建鹏。金离瞳依旧半跪在原地,巨剑支撑着他,金色的战甲布满裂痕,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陷入了某种极深的梦魇,对灵犀阁众人的行动毫无反应。
“金王子?”颜爵皱眉呼唤。
金离瞳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的困兽,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此刻没有愤怒,没有战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震那只新生的、流淌着金红光华的熔岩手臂,仿佛看到了什么比世王更恐怖的景象。他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身影化作一道残破的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黄金熔炉的方向疯狂遁去!他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来对抗那被唤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古老恐惧!
“他……”毒夕绯看着金离瞳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先不管他!走!”颜爵当机立断,七彩光芒卷起众人,朝着灵犀阁的方向疾驰而去。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跪伏在地、如同最虔诚信徒般的地震,以及那道狰狞的封印裂口,心中沉甸甸的。幕天阁的封印……已经形同虚设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位“曦光”冕下觉得……太吵了?
灵犀阁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石桌上,灵犀烛火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庞尊躺在由生命之花编织的临时床榻上,全身焦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花翎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注入庞尊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他破碎的雷霆核心如同一个漏风的破口袋,曦光残留的湮灭意志如同跗骨之蛆,阻止着任何力量的修复。
王默和建鹏躺在另一边,由艾珍的情丝和毒夕绯的净化毒雾暂时稳定伤势,但内腑震荡,仙力紊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
“不行……”花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那股残留的意志……太霸道了!它在持续瓦解庞尊的生命本源!我的生命之力只能延缓,无法根除!除非……除非那股意志的主人愿意收回……”
众人心头一沉。让那位存在收回力量?这比登天还难!
“水王子呢?”颜爵环顾四周,发现水清漓并未归来。
“他……”毒夕绯脸色难看,“清溪峡的水源在曦光离开后出现了大范围的枯萎和异变,他必须去稳定水脉。而且……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冲击?何止是冲击!水清漓站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看着那些枯萎的灵植和浑浊发黑的溪水,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地震手臂重塑时,薇夫人寄生印记被彻底净化湮灭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应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位“光之君”的力量,对幕天法相的力量有着绝对的克制和……掌控权!世王……薇夫人……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她面前,恐怕如同玩物!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河水,将他淹没。
黄金熔炉
炽热的高温扭曲着空气,熔岩翻滚。金离瞳站在熔炉边缘,金色的战甲在高温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死死盯着下方沸腾的金色熔岩,眼神空洞而疯狂。
“力量……我需要更强的力量!”他低吼着,声音嘶哑。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地震手臂被重塑的画面——那纯粹的生命源力,那温暖却带着绝对掌控感的金色光芒……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灵魂深处的某个封印在疯狂震颤!
“不……不可能……她应该早就……”金离瞳痛苦地抱住头颅,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那段被尘封的、属于更古老时代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正在撕扯他的意识!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比太阳更灼热光芒的身影……一种源自血脉的、被绝对力量支配的恐惧……还有……毁灭!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纵身一跃,跳入了沸腾的黄金熔岩之中!他要让这熔炉的极致高温和痛苦,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和混乱的记忆!金色的战甲在熔岩中发出刺耳的嘶鸣,剧烈的痛苦让他暂时忘却了那金色的身影,只剩下最原始的挣扎。
禁忌之地边缘
地震庞大的身躯依旧跪伏着,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他熔岩般的眼眸不再看向灵犀阁的方向,而是死死盯着曦光消失的那片虚空,充满了狂热的期待。主君……还会回来吗?他新生的手臂微微抬起,感受着那流淌其中的、属于主君的力量余韵,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力量感充斥着他的核心。
就在这时,一道星光在他身侧无声无息地凝聚。
星尘的身影从星光中走出,银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看着跪伏的地震,又看向那道巨大的封印裂口。
“地震。”星尘的声音带着宇宙回响般的韵律,“感觉如何?”
地震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熔岩眼眸看向星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满足和敬畏的吼声:“主君……赐予新生……力量……更强了!”他笨拙地挥舞了一下新生的手臂,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浪。
星尘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依旧是那副冰原冷风般的漠然:“很好。记住这份恩典。冕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他抬头,望向仙境那虚假的星空,银眸中倒映着亿万星辰的轨迹:“灵犀阁的挣扎,仙境的恐惧,人类的渺小……在冕下眼中,不过是一场短暂的闹剧。我们的使命,是清扫舞台,迎接……最终的落幕。”
地震似懂非懂,但他牢牢抓住了“主君意志”和“清扫舞台”这两个词。他熔岩巨眼中燃起毁灭的火焰,低吼道:“为冕下……扫清一切障碍!”
星尘不再言语,身影缓缓融入星光,消失不见。只留下地震庞大的身躯,如同亘古的磐石,守卫在封印裂口之前,熔岩眼眸中只剩下对曦光的绝对忠诚和对毁灭的狂热渴望。他知道,主君厌烦吵闹。那么,在下次主君降临之前,他要让这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用他新生的、更强大的力量!
仙境的天空,从未如此沉重。新的太阳虽已隐去,但她投下的阴影,却笼罩了每一个角落。灵犀阁在绝望中挣扎,慕天阁在狂热中磨砺爪牙,而那位苏醒的耀阳公主,或许正慵懒地躺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指尖缠绕着一缕纯粹的光,等待着下一场……让她觉得不那么乏味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