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斗争越发胶着,整个王府仿佛笼罩在山雨欲来的阴影中。
泱泱越发觉得闷闷不乐,虽然割舍不下王府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她天性散漫,到底还是向往热闹、有烟火气的生活。
“喂,1108,要不我向晋王要笔钱得了,找片好山好水,当个闲散富贵人。”泱泱深以为然。
“不…不不可!”1108急得眼冒金星,眼看着好感值朝着美丽的数字发展,宿主就要跑路,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执忙于政务, 经常深夜才归。但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性地会在回府后,问一句承影:“汀兰水榭那边今日如何?”
得到的回答通常是:“叶姑娘一切安好,今日看了……话本,吃了……点心,向丫鬟打听了一次何时能出府。”
偶尔,谢执会在书房处理公务至深夜时,听到外面极轻微的、似乎是蹑手蹑脚离开的脚步声。有一次,他猛地打开门,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消失在月亮门后的、抱着汤盅的明黄色衣角。
李管家后来小心翼翼地回禀:“叶姑娘……说是炖了安神汤,见王爷忙,没敢打扰,放在门口了。”
那汤的味道……依旧不敢恭维。但谢执每次都会鬼使神差地喝完。然后对着空碗,陷入更深的烦躁和自我厌恶。
他越发频繁地想起沈疏音。想起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眼中只有他一人。想起他们多年相知的情分和婚约。他理应去陪伴她,安抚她,而不是在这里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村姑而心绪不宁。
他去了沈府几次。沈疏音依旧得体,依旧清冷,只是眉眼间的哀愁更深,看着他时,那种全身心的依赖和仿佛他是她唯一救赎的眼神,让谢执感到沉重的压力和无边的愧疚。
他试图与她谈论诗词,谈论朝局,她却只是温柔地应和,目光却常常失焦,最后总会轻声问一句:“阿执,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吗?”
每一次,谢执都只能给出肯定的回答,心却像被什么东西越勒越紧。他知道,他欠疏音一个未来,一个名分。可每当他想下定决心彻底安置好泱泱时,那个小村姑或委屈、或狡黠、或张牙舞爪的模样就会跳出来,扰乱他的决断。
这日,沈疏音心情稍好些,来王府寻谢执,却被告知王爷正在会见重要朝臣。她便在花园中散步等候,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荷花池畔。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泱泱正蹲在池边,拿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面,嘴里似乎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破地方……还不让出去……闷死了……”
沈疏音脚步顿住。她看着泱泱那副鲜活生动、即使抱怨也充满生命力的模样,再对比自己死水般沉寂的心,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刺痛漫上心头。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泱泱若有所觉,回过头来。看到沈疏音,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沈、沈小姐。”
沈疏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被池水微微打湿的裙角和沾了泥的手,语气平淡无波:“叶姑娘。”她注意到泱泱的脸色似乎比上次见时苍白了些许,但这并未削减她那股勃勃的生气。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泱泱觉得浑身不自在,没话找话:“沈小姐是来找王爷的吧?王爷他……好像在忙。”
“嗯。”沈疏音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投向已然凋零的荷塘,声音飘忽,“叶姑娘似乎……很得王爷关照。”
泱泱一听,立刻摆手撇清:“没有没有。王爷他就是……就是看我可怜罢了。等他把欠我的钱还了,我就走了。”她心虚得摸了摸脑袋,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就不该听那劳什子破系统的话去引诱晋王。
“走了?”沈疏音重复了一遍,转过头,清澈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王府锦衣玉食,王爷又……青年才俊,叶姑娘舍得走吗?”
泱泱被问得一愣,心里嘀咕:锦衣玉食是不错,但没自由啊,不如好山好水来得快活!
但她嘴上还是说:“当然舍得,这里规矩太多了,我还是喜欢我们外面的世界,自在!”她说的是真心话。
沈疏音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向往和不掺假的语气,怔住了。她似乎……真的对王妃之位毫无企图?那阿执对她……
就在这时,谢执处理完公务寻了过来。他看到池边站立的两人,脚步微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阿音。”他率先开口,声音温和了许多,“等久了吧?”
他又看向泱泱,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你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就回去。”
截然不同的态度,如同冰火两重天。
泱泱撇撇嘴,哦了一声,低头溜走了。
沈疏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垂下了眼眸。阿执对那女子的态度看似冷淡,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关注和……熟稔。而他对自己,永远是温和的、体贴的,却也像是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纱。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