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帝京不夜。火树银花灼灼绽放,锣鼓喧嚣声震九天,十里御街被璀璨灯河映照得恍如白昼,摩肩接踵的人潮涌动着太平盛世的欢腾。
泱泱戴着垂纱帷帽,身影没入这片繁华的海洋。袖中暗袋里沉甸甸的金银珠玉,是她孤注一掷的底气。身旁,李管家面色紧绷,数名看似寻常百姓却目光如电的侍卫如影随形,将她牢牢拱卫在中心,亦如无形囚笼。
起初,她尚记得谢执冰冷的警告,安分地随着人流挪动,新奇地四下张望。然而,周遭越发热烈的喧嚣像是一剂迷药,更催化了她心底那只渴望破笼而出的困兽。她不能连累苏遗玉,她要混出城,找一片好山好水,潇洒快活。
她佯装被栩栩如生的糖人吸引,趁李管家付钱交割的刹那,又惊呼着指向远处翻腾的杂耍班子,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滑向更拥挤的人潮深处。目标——城门。
“姑娘,您慢些……”李管家焦急的呼唤被声浪吞没。
时机已至。泱泱心一横,猛地撞向身旁一个手提诸多花灯的行人。竹架倾覆,彩灯滚落,惊呼与骚乱骤起。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她口中连声道歉,身子却如游鱼般倏地钻入汹涌人潮。
“姑娘!叶姑娘!”李管家与侍卫的惊呼瞬间被鼎沸人声淹没。
泱泱心脏狂跳,扯落碍事的帷帽,依着模糊的方位感,发足狂奔。怀中的金银磕碰着她,每一下都敲击着她决绝的信念。
晋王府书房内,谢执正听着属下禀报秋狩善后事宜,面色平静,唯有无意识轻叩桌面的指尖,泄露了一丝深藏的焦躁。
骤然间,承影如暗影般现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迫:“主子,属下失职。叶姑娘……她在灯市走脱了!”
“什么?!”谢执猛地起身,案上茶盏被带翻,碎裂声刺耳。他脸色骤寒,周身戾气翻涌,恍若地狱罗刹,“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甚至不及更换袍服,抓起佩剑便疾步冲出,翻身跃上骏马,直扑灯市。
此刻灯市,因晋王府侍卫近乎粗暴的搜寻而平添了几分紧张。恰在此时,沈疏音因府中空寂,郁结难舒,由丫鬟婆子陪着,也至灯市散心,正行至左近。
她远远便看见了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影——谢执。他高踞马背,面覆寒霜,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疯狂,在人群中竭力扫视,口中厉声呼喝的,分明是……“泱泱”?
沈疏音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冰水浇头。她下意识命仆从止步,隐于暗影,眼睁睁看着她那永远从容矜贵的阿执,为另一个女子彻底失了方寸。
泱泱很快被发现了。她不谙路径,很快被侍卫合围于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
“放开!你们放开我!”她拼力挣扎,泪珠滚落。
谢执策马而至,几乎是摔下马背,一把挥开侍卫,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令泱泱痛呼出声。
“你就这般迫不及待要逃离我?!”他的声音因暴怒与某种深藏的恐惧而撕裂。
“是!我就是要走!我厌极了你!恨极了你!你除了囚禁折辱还会什么!”泱泱被他的疯狂点燃,积压的委屈与愤怒彻底爆发,口不择言地哭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