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着警钟，又快又乱。耳边嗡嗡作响，既有血液上涌的轰鸣，也反复播放着沈时樾那低沉冰冷、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六年前……一个小骗子……”
“骗够了，玩腻了，就像扔垃圾一样扔了……”
“你说，这种小骗子，要是再让我遇到……”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得她脑瓜子嗡嗡的，那个中二又黑历史的暑假记忆疯狂攻击她。网络上那个她以为单纯好拿捏、说话甚至有点软的“S”哥哥……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眼神能冻死人的沈时樾？！
她当时就是无聊透顶，觉得对方人傻（可能）钱多（大概），骗点虚拟礼物，找个免费辅导老师，腻了就随手删除拉黑，潇洒得很。连对方真名都懒得问，只记得个网名缩写“S”……苍天啊大地啊，那个“S”怎么会是沈时樾啊！
他早就知道了！从她出现开始！
他就看着她像只炸毛猫一样上蹿下跳、各种作死，原来不是在纵容，而是在看戏。然后在她最嘚瑟的时候，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
那种被人彻底看穿老底、黑历史被攥得死死的羞耻感和恐惧感，让她脚趾抠地又想原地蒸发。
强烈的求生本能瞬间占领高地。她手忙脚乱地扑到床边抓手机，指尖抖得跟触电一样，面部识别了好几次才解锁成功。
APP，机票，最近一班离开苏黎世的……管它飞去哪！经济舱也行！
就在她疯狂搜索的时候，顶端突然优雅地滑出一条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陈锋
主题：关于温小姐明日行程安排的温馨提示
温妤初的手指顿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点开邮件。
“温小姐您好，遵照沈总吩咐，已为您预约明日上午十点三十分于Bucherer总店的腕表试戴服务（您上次提及的铂金满钻鹦鹉螺已预留），以及中午十二点于军械库餐厅的午餐位。另，您的护照及签证相关文件为免遗失，已由我们代为妥善保管，如需使用请随时告知，我们将即刻为您送来。祝您夜晚愉快。”
“代为妥善保管”……
温妤初眼前一黑，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他什么都知道了！连她可能会怂到想跑都料到了！
所以他提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她的翅膀给剪了。没护照，她在这异国他乡，就是只没头苍蝇。
大大的绝望和“完蛋了”的感觉涌上来。她不是来撩拨大佬的，她是把自己送上门还签了卖身契。
她瘫坐在地毯上，抱住自己，瘪着嘴，想哭又觉得哭了更丢脸，于是开始脑补沈时樾会怎么“处置”她，越想越怂，身体很诚实地抖了抖。
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主要是怕死了）。跑不了远的，还不能跑近的吗？至少不能待在这个房间里！
对！离开这个套房！酒店这么大，总能找到个角落躲起来冷静一下！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勇气。她做贼似的爬起来，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先探出半个脑袋左右张望。
客厅里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壁灯，空无一人。沈时樾不在。
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又有点莫名的……不得劲？他就这么放心？不对，他肯定是觉得她根本跑不掉！
哼！小看人！
她蹑手蹑脚地溜出来，也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只受惊的猫，踮着脚尖飞快地朝门口移动。
她的手终于摸到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轻轻一拧——居然没反锁！
天助我也！温妤初心里一阵狂喜，几乎要热泪盈眶。她迅速拉开门，闪身出去，然后又轻轻带上，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站在空旷安静的酒店走廊里，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激灵，也清醒了几分。
跑去哪？她也不知道。
但先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再说。
她沿着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害怕沈时樾突然出现，一会儿又气他那么吓唬自己，一会儿又懊恼自己当年干的蠢事。
她没注意到，走廊转角处的阴影里，陈锋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看着温妤初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溜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出手机，无声地发了一条信息。
「沈总，温小姐已离开套房。」
几乎是立刻，手机屏幕亮起，回复简单至极。
「嗯。」
仿佛这只是预料之中、无足轻重的小事。
陈锋收起手机，依旧隐在阴影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温妤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端。他的任务不是阻拦，只是确保这位一时冲动跑出来的小雀儿，始终在可控的范围内扑腾。
沈时樾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苏黎世沉寂的夜景。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深邃的侧脸，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听到了她小心翼翼开门的声音，听到了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跑吧。
他给她留了门，也收起了她的羽翼。
他纵容她这一刻的逃离，是因为他知道，无论她跑去哪里，最终都会回到他身边。
要么是她自己撞够了南墙，灰头土脸地回来。
要么，是他耐心耗尽，亲自去“请”她回来。
这场猫鼠游戏，老鼠自以为获得了短暂的喘息，却不知始终在猫的视线范围内。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里，深沉难测。
六年了。
小骗子，你以为这次还能轻易跑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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