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初在地毯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脚底传来冰凉的麻木感,才把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稍微拉回现实。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一切。可一闭上眼,就是沈时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额头相抵时那微凉而坚定的触感。
“适可而止……”
“有些游戏,开始了就不是你能喊停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掌控力。
温妤初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像只煎锅上的虾米。害怕、窘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
虽然美人计惨败,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但她温妤初是谁?越挫越勇(怂)的小作精!
既然直接撩拨不行,那就换一种方式作!作到他头疼,作到他主动把她“请”出这个庄园!
第二天,温妤初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下楼,故意迟到了半小时,准备迎接一顿冰冷的早餐和沈时樾可能的不悦。
然而,长长的餐桌上,她那份早餐依旧冒着热气,摆盘精致,甚至多了一小碟她昨晚随口提过的、很难买到的某家老字号桂花糕。
沈时樾已经坐在主位上看财经报纸了,白衬衫一丝不苟,袖扣折射着晨光,神情淡漠平静,仿佛昨晚那个将她逼到墙角、气息危险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眼皮都未抬,只淡淡说了句:“吃饭。”
温妤初准备好的所有作妖台词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她憋着一口气,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下,故意把餐具弄得叮当响。
沈时樾翻过一页报纸,无动于衷。
她泄愤似的戳着那颗完美的溏心蛋,蛋黄流出来,弄脏了洁白的骨瓷盘。她偷偷抬眼瞄他,他还是没反应。
“今天的蛋太生了,”她开始找茬,声音故意拔高,“看着就没胃口。”
沈时樾终于从报纸后抬起眸,目光平静地扫过狼藉的盘子,然后落在她气鼓鼓的脸上。
“那就换一份全熟的。”他语气毫无波澜,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佣人。
温妤初:“……”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接下来的几天,温妤初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不小心”打碎了他书房里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古董花瓶(后来陈锋默默收拾了,并告诉她那是仿品)。
她把他收藏的绝版黑胶唱片拿出来当飞盘玩(被他撞见,他只说了句“喜欢的话,楼下有视听室”)。
她甚至试图给他的宝贝盆栽浇可乐(被园丁及时发现并委婉劝阻了)。
无论她怎么折腾,沈时樾都像一座沉默的大山。他从不发火,最多只是用那种深邃平静的目光看她一眼,然后用一种更周到、更纵容、更让她无力的方式处理掉所有“麻烦”。
她的所有作妖,都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个响动都没有就沉没了。
这种无声的纵容,比直接的斥责更让她感到无力和……心虚。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他掌心的一只小蚂蚁,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时樾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点什么。不再是纯粹的冷漠和审视,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让她心跳加速的……玩味和了然。
仿佛在说:继续,我看你还能怎么演。
温妤初有点演不下去了。
这天下午,她蔫蔫地窝在花园的秋千椅上,看着远处湖面上掠过的水鸟,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挫败和迷茫。
跑又跑不掉,作又作不赢,撩又不敢再撩……
难道真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华美的笼子里?
正当她唉声叹气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时樾走到她身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他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个丝绒盒子。
温妤初愣了一下,迟疑地接过,打开。
里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珠宝首饰,而是一把车钥匙,旁边还有她的护照和身份证。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沈时樾垂眸看着她,阳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神情依旧平淡。
“不是想回家?”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陈锋在车库等你,他可以送你回去。”
温妤初彻底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他肯放她走了?就这么简单?
她捏着那本失而复得的护照,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反而涌起一股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
“当然,”沈时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目光落在她微微愣怔的脸上,“如果你考虑清楚,确定要放弃庄园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每日定制餐点、放弃Bucherer下一季所有新品优先挑选权、放弃苏富比秋拍那套你母亲曾经很喜欢的翡翠珠宝……”
他每说一句,温妤初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以及,放弃让我帮你处理温氏那个棘手的线上项目纠纷的话,”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温妤初捏着护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美食、珠宝、还有她家那个让她爸焦头烂额了好久的麻烦……他精准地拿捏住了她所有的命门!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和威胁!
沈时樾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从震惊到挣扎,再到最后的怂哒哒的不甘心,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掌控。
“或者,”他声音放缓,像恶魔低语,“留下来。”
“把这些都给你。”
“包括我。”
温妤初的心脏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寒潭,而是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她看着手里的护照,又看看眼前这个抛出了巨大诱惑的男人。
跑,意味着回到原来的生活,可能还要面对家里的烂摊子。
留,意味着……屈服,但也意味着能享受到极致的一切,以及……这个让她又怕又有点莫名在意的男人。
天平的一端是自由(和麻烦),另一端是华美的牢笼(和诱惑)。
温妤初挣扎了三秒。
然后,她默默地、慢吞吞地……把护照和车钥匙塞回了丝绒盒子里,递还给沈时樾。
动作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怂,但又异常的迅速。
沈时樾接过盒子,眼底那丝笑意加深,却故意问道:“怎么不走了?”
温妤初瘪着嘴,眼神飘忽,不敢看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理不直气也壮:
“……那……那套翡翠……真能给我拍下来?”
“……还有,蟹粉小笼,明天早上还要吃城东李记头笼的!”
沈时樾看着她这副明明屈服于“糖衣炮弹”、还要强撑面子提要求的小模样,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不再冰冷,带着胸腔的震动,磁性而愉悦。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终于认命的小宠物。
“好。”
“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