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见

我挥手屏退左右。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和无数燃烧的烛火。

"你的脸..."我听见自己问。

"城破那天被瓦砾划的。"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不碍事。"

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和无数燃烧的烛火。

我一步步走下台阶，靴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终于，我停在她面前，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药香。

"为什么不逃？"我问。

"能逃到哪里去？"她笑了，那道疤像蜈蚣一样扭动，"我的家就在这里。"

我伸手想碰她的伤疤，她却猛地后退："别假惺惺了。你现在是胜利者，想杀就杀吧。"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心窝。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她直视我的眼睛，"你连自己的父兄都杀，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我怒极反笑："好一张利嘴。"手上用力，听到她吃痛的抽气声，"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回来时要怎么折磨那些欺辱过我的人。"

"包括我吗？"她问。

这个问题让我怔住了。包括她吗？这个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这个在我被当众羞辱后偷偷送来伤药的人，这个在所有人嘲笑我时唯一保持沉默的人？

"你不一样。"我松开手，声音突然变得疲惫。

"哪里不一样？"她揉着手腕，"因为我对你好过？那不过是一时怜悯。"

"闭嘴！"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却不敢用力，"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这些年..."

"我明白。"她艰难地说，眼神却依然倔强，"你恨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这句话击溃了我。我松开手，看着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是啊，我恨所有人，甚至恨那个在梅树下对我微笑的自己。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到我扭曲的表情，"你本可以躲起来..."

"因为我想看看，"她咳嗽着站起来，"看看那个送我梅花茶的少年，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猛地转身，看到她眼中的泪光。那一刻，我分不清自己是愤怒还是心痛。

"他已经死了。"我冷冷地说，"死在你们梁国人的嘲笑里，死在每一次卑躬屈膝的屈辱中。"

她摇头："不，他还活着。就藏在你心里最黑暗的角落，偶尔会想起那棵老梅树。"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我们就这样站在燃烧的大殿里，像两个迷路的孩子。

"温芷，"我低声问，"如果我放过梁国百姓，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

"杀了我吧，陛下。"她最终说，"我无法看着你毁掉我的家国，也无法恨你。"

我松开她，看着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睛。五年帝王生涯教会我一件事——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来人！"我高喊。

萧将军立刻带人冲进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