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立刻转过身,关切地问:“怎么了?伤口疼得厉害?快回去躺着!”她放下碗就想过来搀扶。
“无妨。”秦夙抬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拒绝意味的手势,阻止了她的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商量的口吻:“姑娘……救命之恩,秦……某铭记于心。”他临时改了口,隐去了自己的姓氏,“只是……秦某身份特殊,此番遭难,恐有仇家寻来。为姑娘和此地安宁计,秦某恳请姑娘……”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坦然地迎上姜愿略显疑惑的眼神:“恳请姑娘,莫要将秦某之事告知他人,对外……只道是远方投亲的落魄亲戚,或是……姑娘在山中救下的普通猎户,皆可。”他艰难地说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姜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请求。
姜愿心头一跳。
果然!这尊“战神”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系统早就提示过秦夙英年早逝的结局,背后必然牵扯着巨大的阴谋。
他提出隐瞒身份,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她一个穿越来的孤女,可不想被卷入什么朝堂倾轧、追杀灭口的戏码里。
她立刻点头,表情严肃而认真:“你放心!我明白!我谁都不会说的!村里人都以为我是孤女,家里就我一个,你……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对外我就说……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哥,家里遭了灾,来投奔我的!嗯,这个说法应该行得通。”她飞快地给自己编了个身份,眼神坦荡,没有一丝犹豫。
秦夙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的那份干脆和了然,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紧绷的神经却稍稍放松了一分。
至少,她表现出了愿意配合的姿态,而且理由也说得过去。
“如此……多谢姑娘。”秦夙微微颔首,这已是他此刻能表达的最大谢意,“秦某……秦夙,日后定当厚报。”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坦诚。
“我叫姜愿。”姜愿也报上名字,随即摆摆手,“报不报答的以后再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伤养好,你若打算隐瞒身份,不如换个名字吧。”
“好,那我随姑娘姓姜,姜夙。”
姜愿觉得这名字还挺不错的,点了点头:“可以啊。”
她看了看外面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又摸了摸自己依旧空瘪的胃部,“家里……没粮了 昨天那点米,是隔壁王婶好心给的,就剩最后一口,刚才也吃完了。”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那个藤条背篓,又捡起昨晚翻到的那把锈迹斑斑、但还算结实的柴刀插在腰间。
动作麻利,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头。
“我得进山一趟。”姜愿背上背篓,语气坚定,“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野菜、野果,或者……运气好能套只野兔什么的。”
她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作为一个五谷不分的现代人,她认识的野菜仅限于超市货架上的,至于打猎?更是天方夜谭。但为了活命,为了屋里这个重伤员,她必须去试试。
秦夙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和腰间那把只能算聊胜于无的柴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山林凶险,野兽出没,她一个弱女子……但眼下,他连站直都困难,更别说保护她。他沉默片刻,只能沉声道:“山林险恶,务必小心。莫要深入,若遇危险,立刻返回。”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那句叮嘱里,却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或许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或许是……一种在绝境中滋生的、微弱的相互依存感。
“嗯,我知道!”姜愿用力点头,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你好好在家歇着,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我很快就回来!”她像个操心的管家婆一样叮嘱着。
说完,她不再耽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大步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村道上。
破败的石屋里,只剩下秦夙一人。
当那扇歪斜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秦夙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大半。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发出沉重的喘息。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伤口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努力对抗着眩晕和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一口气。他艰难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这间空荡破败的屋子。
墙角堆放的破烂农具,屋顶漏下的微弱天光,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和霉味……一切都简陋、贫穷到极致。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特殊物品,也没有任何隐藏的机关或暗格。那个叫姜愿的少女,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孤女。
但是……
秦夙的目光落在灶膛边那堆灰烬上。昨晚,他被喂下那碗稀汤时,似乎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虽然微弱,却极其有效地缓解了伤口毒素带来的阴冷侵蚀感,让他得以在鬼门关前挣扎回来。那绝不是普通米汤能有的效果。
还有,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青黑的伤口。寻常山野之地,哪来如此阴狠的剧毒?而她,一个孤女,又是如何处理的?虽然包扎手法极其笨拙粗糙,但伤口确实止血了,毒素的扩散似乎也被一种奇异的力量遏制住了……
疑点像迷雾一样笼罩在心头,让这个看似简单的“救命之恩”变得扑朔迷离。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她的出现,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另一场更精妙棋局的开始?
秦夙靠在冰冷的墙上,眼神深邃如寒潭。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必须弄清楚这个姜愿的底细。在解开这些谜团之前,他只能将这份疑虑深埋心底,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脆弱。
他缓缓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尝试着调动丹田内那几乎枯竭的内息。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流艰难地在破损的经脉中游走,带来的却是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咳咳……该死!”他低咒一声,不得不放弃尝试。伤势太重了,毒素虽被压制,却如附骨之蛆,仍在缓慢侵蚀着他的根基。没有药物和安全的静养环境,想要恢复,难如登天。
他将目光投向紧闭的木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背着背篓、独自走向茫茫群山的瘦小身影。山风吹拂林梢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未知的危险。
秦夙疲惫地闭上眼。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夏周战神,只是一个寄人篱下、命悬一线、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的伤者。他所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那个谜一样的少女带回生存的希望,也等待着自己身体里那一丝渺茫的生机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