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浓稠!粗面粉的口感有些粗糙,带着原始的麦香,混合着野菜的清香和淡淡的咸味,虽然依旧寡淡(没有油),但那种扎实的、充满淀粉质感的饱腹感,瞬间抚慰了饥饿的肠胃!姜愿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秦夙端着碗,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碗里浓稠的食物,眼神复杂。他沉默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带着谷物力量的糊糊滑入食道,迅速带来饱足感。那股熟悉的、微弱的暖流再次从胃部滋生,虽然依旧微弱,但比昨天的野菜汤似乎更清晰、更持续了一些,丝丝缕缕地缓解着经脉深处的阴冷刺痛。
他不动声色地吃着,锐利的目光却扫过姜愿沾着一点面粉的手指,又看了看她满足的吃相。粗面粉……这绝不是昨天王婶给的那点糙米能磨出来的量。她从哪里弄来的?
疑点再次浮现,但秦夙只是沉默地吃着,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追问也不会有真实的答案。他需要力量,需要恢复,而眼前这碗能带来真实暖意的食物,比任何疑问都更重要。
姜愿几口热糊糊下肚,驱散了清晨的寒意,脑子也活络起来。身份问题,必须尽快解决!秦夙总不能一直藏在屋里不出门,而且以后他身体好些了,也需要在村里走动,甚至可能需要帮忙干点活(虽然姜愿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她放下碗,看向秦夙,正色道:“那个……姜……嗯,秦大哥,”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我们之前说好的,对外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哥,家里遭了灾,来投奔我的。名字……就叫姜夙,你看怎么样?”她用了他名字里的“夙”字,这样他听到别人叫也不会反应不过来。
秦夙咽下口中的糊糊,抬眼看她,眼神深邃:“姜夙?可以。”他言简意赅。一个假名而已,叫什么无所谓。用姜姓,也符合“远房表哥”的身份。
“好!那就这么定了!”姜愿拍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能稍微走动一下吗?我想带你去隔壁王婶家露个面。她是村里比较热心的人,昨天还给了我一点米。让她先知道‘姜夙’的存在,消息很快就能在村里传开,以后你出门也方便些。”
秦夙沉默了一下。他并不想见外人,尤其是这种所谓的“热心人”,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关注和潜在的麻烦。但他明白姜愿的用意。要在这里隐藏下去,融入环境是必要的。而且,他也需要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基本情况。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伤口依旧疼痛,但比起昨天濒死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在姜愿搀扶下,短距离缓慢走动应该可以承受。
“嗯。”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姜愿心中一喜。她快速收拾好碗筷,然后小心地搀扶起秦夙。男人的身体很沉,隔着单薄的衣物也能感觉到绷紧的肌肉线条和蕴含的力量感,即使虚弱至此。她扶着他的手臂,能清晰感觉到他每一步的艰难和隐忍。
两人慢慢挪出院门。清晨的青石村已经开始苏醒。溪水潺潺,远处传来鸡鸣犬吠,几户人家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
王婶家就在隔壁不远,院门敞开着,她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姜愿扶着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王婶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鸡食盆差点掉在地上。
“王婶!”姜愿远远地就扬起笑脸打招呼。
“哎,姜丫头,这是……”王婶放下盆,快步走到篱笆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秦夙。男人身材高大,即使被姜愿搀扶着微微佝偻着背,依旧能看出挺拔的轮廓。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锐利,即使带着病容,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峻和威严,绝非普通农家子弟!
“王婶,这是我表哥,姜夙。”姜愿赶紧介绍,脸上适时地露出愁容,“家里……老家遭了水灾,房子田地都淹了,爹娘也没了……他一个人逃荒出来,千辛万苦才找到我这里。”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半真半假地红了眼眶,“昨天才到,身子都垮了,又受了风寒,一直躺着……我昨天出来找吃的,就是因为他病得厉害……”
秦夙配合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疲惫:“姜夙……见过婶子。叨扰了。”他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上位者的矜持,虽然极力掩饰,但在朴实的王婶眼里,却更显得“落魄贵族”的与众不同。
王婶看着秦夙苍白病弱却难掩气度的样子,再看看姜愿单薄的身子和红红的眼眶,同情心瞬间泛滥成灾:“哎哟!可怜见的!遭了这么大的难!快,快进屋坐!外头冷!”她连忙推开篱笆门,热情地招呼。
“不了不了,王婶,”姜愿连忙摆手,“表哥身子弱,吹不得风,我们就在这说两句。他刚能下地,我带他认认门,也跟您说一声,省得您担心。”
“唉,真是苦命的孩子。”王婶看着秦夙,满眼都是同情,“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姜丫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个亲戚帮衬着,日子总能过下去。缺什么短什么,跟婶子说一声,能帮的婶子一定帮!”
“谢谢王婶!”姜愿感激地道谢。
秦夙也再次微微颔首:“多谢婶子。”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那份疏离感似乎因为王婶真诚的关切而淡化了一丝。
简单的寒暄后,姜愿便借口秦夙需要休息,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她能感觉到,一路上秦夙虽然依旧虚弱地靠着她,但身体却微微绷紧,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村道两旁低矮的房屋、堆放的农具、偶尔路过的村民、以及远处山峦的轮廓和溪水流向。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迅速捕捉、分析、存储。
回到破败的院门前,姜愿才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王婶的热心肠和“大嘴巴”,估计用不了半天,“姜家丫头那个逃荒来的病弱表哥姜夙”的消息,就会传遍小小的青石村。
她扶着秦夙回到里屋炕上躺下。经过刚才短暂的走动,秦夙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消耗不小。
“你好好休息。”姜愿替他掖了掖破旧的薄被角(其实是几块破布),“我去看看菜地和……那株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