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多谢你。”秦夙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目光灼灼，如同烙铁般刻在姜愿脸上，“若非你，秦夙早已葬身荒野。救命之恩，照料之情，秦夙……铭记于心。”
他的话语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彻底刻入灵魂深处。“我见过许多人，王公贵族，世家千金，江湖豪杰……但从未有一人，如你一般。”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长势惊人的药田，扫过灶房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秘制酱料的香气），最后落回她沾着泥灰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上。
“你心怀悲悯，愿将足以兴国的秘法无私献出，只为天下百姓能少受饥馑之苦。”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敬重，“你坚韧聪慧，于困顿中开辟生机，将这陋室荒院经营得生机勃勃。”他的眼神缓缓描摹过她的眉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热度。
“你……真诚纯粹，不为世俗所染，似山间清泉，林间明月。”这句话，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姜愿的心上，“即便满身谜团，即便来历成疑……”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两人呼吸可闻，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我亦深知，你心若琉璃，赤诚一片。”
这番话语，如同最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姜愿所有的心防！她猛地抬头，撞入他那双毫不掩饰、翻涌着炽热情感的眼眸中，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他……他竟然……都看在眼里？他欣赏她的“大爱”，认可她的能力，甚至……包容了她的所有秘密和疑点，只因为相信她的“心”？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近乎直白的欣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让她无所适从，却又无法抑制地从心底涌起巨大的感动和……一丝隐秘的欢喜。
秦夙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那双因震惊而睁得圆圆的、水光潋滟的眸子，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他清楚地知道，这种牵肠挂肚，这种不舍与悸动，这种想要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又渴望靠近她汲取温暖的感觉，是什么。
是心动。
是他秦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为一个女子而生的、强烈而清晰的心动！
“姜愿，”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和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紧张，“边关烽火乃男儿之责，我必须前往。待我扫平边患，稳定局势……”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她，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定会回来寻你。”
“等我。”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重重劈在姜愿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回来寻她？等她？
这……这几乎等同于最直白的承诺和……表白！
姜愿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她，他是大将军，身份悬殊，前路艰险，未来渺茫。情感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那双深邃而灼热的眼眸注视下，在他那沉重而真挚的誓言中，不受控制地沦陷。
她不清楚自己对秦夙到底是依赖、是欣赏、是习惯，还是真的生了男女之情。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措手不及。她只知道，听到他要离开，她会不舍，会难过。听到他这番近乎剖白的话语，她的心跳会失控，脸颊会发烫。听到他说“回来寻你”、“等我”，她的心底……竟然涌起的不是排斥，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酸涩却又隐隐期盼的复杂情绪。
或许，早在他默默守护她、为她挡去风雨时；在他郑重接过秘法、承诺护她周全时；在他擦拭刀刃、让她安心时……某种情愫就已经悄然种下，只是她未曾察觉，或不敢深想。
此刻，被他如此直白而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姜愿避无可避。
她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坚毅与期待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认真与灼热。晨风吹拂，带来紫血藤微苦的药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姜愿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颤，却清晰无比：
“……好。”
一个字，轻若羽毛，却重如千钧。
她没有多说，没有承诺，没有追问归期。只是一个“好”字。答应等他。
这一个字，足以让秦夙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瞬间如同春雪初融，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连沉重的内伤似乎都轻松了许多。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连同这个“好”字，一同镌刻进生命的最深处。
他没有再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只是那目光，缠绵而灼热，带着万千未尽的话语和沉重的承诺。
远处，那特定的鸟鸣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味。
秦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与沉稳，只是那眼底深处，却燃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保重。”他深深地看了姜愿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吸入眼中。然后，毅然转身，大步走向院门。高大的背影在晨雾中显得决绝而坚定，没有丝毫留恋和迟疑，因为他知道，身后有一个需要他用胜利去守护的承诺。
院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姜愿依旧站在原地，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把小铲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和那句沉重的“等我”。心口那酸涩的空茫感愈发清晰，但同时，又有一丝奇异的、带着暖意的期待，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萌生。
她低头，看着脚下生机勃勃的药田，看着那株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紫血藤。
边关的风，终于还是要将他卷走了。
而她，留在这弥漫着药香与煎饼香气的小院里，守着他们的约定，继续耕耘她的田地，经营她的小铺，等待一个或许漫长、却已然许下的归期。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满院落，将一切染上金色的光晕。离别的愁绪与朦胧的期许，如同这晨雾与阳光，交织在这个深秋的早晨，也交织在姜愿悄然变化的心湖之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