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北境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士兵们摩拳擦掌，加紧操练；工匠们炉火不熄，叮当声日夜不绝；农民们一边抢收抢种，一边组织起来协助运输；连妇女儿童都主动承担起缝补衣物、照顾伤员的工作。所有人都明白，北境是他们的家，守不住北境，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沈墨舟被“请”到指挥所，一路上看到的就是这般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景象，心中越发冰凉。他原本以为凭借钦差身份和朝廷大义，可以压服秦夙，至少能分化瓦解北境势力，但眼前这铁板一块、上下齐心的局面，让他所有的算计都落空了。
当他走进指挥所，看到面色冷峻的秦夙和眼神锐利的姜愿时，他知道，自己这次北境之行，恐怕是彻底栽了。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完成任务，而是如何能平安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了。
秦夙看着强作镇定的沈墨舟，冷冷开口：“沈侍郎，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商议’一下军情了。”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秦夙端坐主位，面色冷峻，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雷虎按刀立于门口，眼神如鹰。沈墨舟坐在下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强自镇定地端着茶杯，手指却微微颤抖。
姜愿没有坐在一旁，而是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井然有序、士气高昂的军营，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
“沈侍郎，您来北境也有些时日了。觉得北境将士军容如何？与京城禁军相比如何？”
沈墨舟没想到她问这个，斟酌道：“北境将士……确是百战精锐，骁勇善战，非京城承平日久的军伍可比。”这话倒是实话。
姜愿转过身，微微一笑：“那沈侍郎觉得，北境百姓生活如何？与侍郎一路行来所见别处流民相比如何？”
沈墨舟想起沿途所见饿殍遍野，再对比北境百姓虽不富裕却充满希望的脸庞，语气复杂：“北境……在秦将军治理下，百姓尚能安居，实属难得。”
“是啊，尚能安居。”姜愿轻轻重复了一句，走到沈墨舟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直视着他，“沈侍郎，您说，这样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这样一群愿意誓死守护家园的百姓，若是被逼反了，会是何等光景？这夏周的万里江山，可还经得起又一场内战烽火？”
沈墨舟手一抖，茶水溅出少许，色厉内荏道：“姜姑娘此言何意？北境莫非真要行大逆不道之事？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土？”姜愿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若这‘王’是弑父杀兄、残害忠良、弄得民不聊生之辈，这‘土’，守来何用？为谁而守？”
“你！”沈墨舟猛地站起，脸色煞白，“你敢非议天家！”
“沈侍郎稍安勿躁。”姜愿抬手虚按，语气依旧平静，“我非议的不是天家，是那些祸乱天家的魑魅魍魉！沈侍郎，您饱读诗书，官至兵部侍郎，难道真看不清眼下局势？陛下尚在，二皇子五皇子便已迫不及待掌控宫禁，软禁太子，排除异己！他们今日能对太子、对林文渊这样的忠臣下手，他日鸟尽弓藏，您觉得您这位知晓他们太多隐秘的兵部侍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墨舟身体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姜愿的话如同尖刀，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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